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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32(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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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 白穆连续收到了包括但不限于野花花束、洗得干干净净还带水珠的野果、草编蛐蛐等礼物。

他哭笑不得:这是拿他当三岁小孩哄吗?

他有心说“不用了”,但似乎是上次莫名其妙就接受了“谢礼”的事儿留下了阴影,这几次这些小孩都是扔下东西就跑, 甚至有些时候, 白穆去院子里的时候东西已经在了、人却不见踪影。

无奈之下, 他只能留个条子在桌上。

这群小孩当然是不识字的, 但是也无妨,有人认识就行。

白穆转头又嘱咐管家“今日有友人来访”, 让管家留个门。

免得这人再跟上次一样□□掉下去。

白穆这会儿也想得很开了:这世上毫无血缘关系却形貌相像的人又不少,他不就是干这个的么。

这么想想,灵魂相似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了,白穆很容易就把两人分了开。

——毕竟他没办法脑补燕骁从墙头上摔下来的情形。

当天午后,白穆便迎来了这位客人。

他与先前两次的打扮都不相同, 一身白衣干干净净,蓝色云纹的腰带束出劲瘦的腰肢,大步流星走来,身姿挺拔。

抛去上次的试探警惕,白穆终于好好打量这人,江湖侠客的肆意潇洒和世家子的礼仪修养,在他身上糅杂成了一种奇异的魅力。

别的不说,肯定挺招小姑娘喜欢的。

白穆猜他出身不错, 他忍不住开始思索, 京中有哪家的子弟年少叛逆离家……

但旋即一哂:都想好了不试探, 这会儿却又忍不住深想。

他毫不犹豫地甩锅给这个世界。

——瞧他一个可怜弱小又无助、还刚刚从炮灰升职的配角,都被逼成什么模样了?

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按下去,白穆温温和和开口,“钟少侠此次前来, 所为何事?”

抱着先前猜疑对方的歉意,他甚至想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他还是愿意帮忙的。

钟昂却冷不防地被问住了——来找他干什么?

他……就是想找他。

那边白穆却回忆起两人前段时间的谈话:按钟昂上次说的,来京城是“帮表弟”?

“可是钟少侠的表弟遇到什么麻烦了?”

钟昂:“……”

坏了,他把这事儿忘了。

但……阿骁……

应该能应付得来吧?

想想自己一路上京来打听的消息,钟昂很快就做出这个判断,然后放心地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但是现在回答……

钟昂眨了眨眼,神色似是苦恼,“我还没找着他。”

实际上,他这几天的心思全放在找眼前这人了,全然把燕骁抛到了脑后。

白穆意外:钟昂一看就出身不错,他猜他要找的表弟亦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这样的人家、应是极好认的啊。

钟昂顿了顿,接着说”实话“,”我同我那表弟已有十多年未见了……上次见他,我才十多岁……“

白穆:……这恐怕是早就不认识了吧?

他迟疑了一下,“那……令尊信上如何说?”

钟昂不认识了,他爹总不至于不记得妹妹嫁到哪儿了吧?而且还专程让儿子跑一趟,应该对这妹妹十分疼惜。

钟昂眼神游移了一下,“我看信的时候,正好在一个悬崖边上……”

他没说完,白穆已经脑补出结果了:大约是没看完,信就被吹跑了。

想想这人上次从墙头上摔下去的情形,白穆觉得……自己竟然一点都不意外。

他忍不住怜惜地看了钟昂一眼:小伙子看着人模人样,怎么竟干些蠢事?

他问:“那之后……可给令尊送过信询问?”

钟昂摸了摸头,神色飘忽,“我以为我能认出来。”

他也确实能认出来就是了。

白穆已经无力叹气,他招招手,示意钟昂跟上。

虽然他现在基本是废人一个,但帮忙送信这点小事还是有法子的。

钟昂:?!

这就登堂入室了?!是不是有点……进展太快了?!

皇帝病重的消息已经传了有段时日了。

武安侯杀伐果决、朝堂上的人已经换了一大半,皇帝也确实到了该病重的时候了。

在燕骁再一次踏入那宫殿的时候,崔公公好似就猜到了什么,一脸灰败。

李谈懿却对此早有准备,甚至早些时候就收到了消息,他换了那套庄重的朝服,正襟危坐在主位之上。

对上这一看就来者不善的燕骁,并未露出什么慌张的表情。反倒一副主家做派,做了个请的手势,而那边空位上早已备了一盏薄酒。

燕骁却也不惧,径直过去坐了,端了那酒杯把玩。

他似笑非笑,“陛下这是同臣饯别?”

李谈懿亦缓声,“不知侯爷可愿饮朕这杯饯别酒?”

燕骁只把玩着酒杯并不沾唇。

李谈懿也不劝,反倒是径自饮了他那杯,面上浮了一层薄红。

燕骁稍稍怔愣了一下,他不是第一次发现了……

这小皇帝跟他的阿穆……当真肖似,说是亲兄弟也有人相信。

“不知侯爷……可有人选?”

似乎是饮得太急,李谈懿呛咳了一下,才又慢吞吞的道。

燕骁本无所谓回答“死人”的问题,但是看着他与心上人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他还是难得给了点仁慈——

“宣王爷三子。”

李谈懿眼神动了动。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宣王爷去年临近年节才喜得麟儿。

所以说他的继任者,将是一个几个月大,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燕骁的野心,这次还真是毫不掩饰了……

李谈懿低低咳了一声,“侯爷这人选定了,日后后悔了就晚了。”

燕骁似是嗤笑了一声,不以为意。

“说起来父皇当年的诏书里,最初也并非是朕的名字……”

燕骁并不耐同他唧唧歪歪,他稍皱了眉。

可李谈懿像是看不见他的神色一样,自顾自往下说,“父皇从来都是那样,喜欢的日日召到眼前,予给予求……但不喜欢的,就算在他面前日转着……这都入不了他的眼……”

燕骁眉头锁得更紧,莫不是这小皇帝被关的久了,关疯了不成。

……瑾帝那个人,除了他的诗词园林,当真是万物不萦于心。

天下、江山、臣属、儿子……就没一个被他放在心上的。

当年还有个笑话,三皇子密谋造反被捕,揭发那人舔着脸来求赏,适逢瑾帝正在同工匠们讨论新园子的设计,那人兴冲冲的来,却碰了一鼻子灰,得了一句“没空,你看着办”就给打发了。

瑾帝恐怕连他有几个儿子都说不清,更别说意属的继承人了。

说起来当年的诏书里为什么会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十五皇子,还当真让人想不清楚。

“侯爷可知晓,我曾有个六哥……中宫嫡出……再正统不过了……”

燕骁当真不耐烦听他这忆古,嗤笑一声打断:“只可惜死人当不了皇帝……”

当年众皇子夺嫡的斗争如火如荼,却没有听说过六皇子的大名,想必是个早夭的孩子。

“只是他不想罢了。”

李谈懿的笑容有些奇异,“父皇曾问过他……他拒绝了……或许大约以为是父皇病重糊涂……”

“父皇总想把最好的给他……可这破败的江山却不是什么好东西……”

“父皇许是也这么觉得,不忍让他来受苦。”

“……”

“便是他不要,父皇也不想轻予他人……于是选有了我……”

“毕竟,我同他如此相像、又如此交好……”

“……”

燕骁恍惚竟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皇子命格太贵,婴孩身子弱、压不住福分,容易早夭……是以早年也偶有将皇子寄养于臣子家的事。

而李谈懿说的那个人……

【同他的阿穆当真肖似,就说是亲兄弟也有人相信】

方才那段思绪不期然地飘入脑中,燕骁神色陡变。

他想到白穆毫无生机躺在床上的那数月,忍不住往前一步,揪起了李谈懿的前襟。

“你夺了他的。”

夺了他的帝位、甚至抢了他的命!

若不是替他挡了那一刀,他的阿穆怎至于此?!

李谈懿轻轻笑了,定定看他,“不,是你……”

若非得知燕骁谋划刺杀的消息,那废太子如何敢在年宴上动手?年宴上检查错漏疏忽,不正是眼前这位武安侯刻意所为?是这人……亲手把刺客放进来的,不是吗?

——他们都是凶手。

但,他是不一样的……

兄长,总会原谅他的。

李谈懿脸上带着一丝笑,眼神却渐渐涣散,整个人不自抑的颤抖着,嘴边缓缓溢出一道血痕。

——并不是呕血,是他忍不住咬了自己的舌头。

疼啊,好疼啊……

兄长,你是不是就这样疼?……阿懿跟你一起疼,好不好?

燕骁霍然低头,看那盏剩了点杯底的酒,又看李谈懿这模样。

那段时间为了救白穆,被抓的废太子手下可有不少人被他揪出来试药,他对“醉人梦”的毒发反应再熟悉不过了。

他眼底晦暗了半晌,沉声吩咐,“叫太医。”

让他这般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了。

京郊这边,天气难得不错。

趁着还不到午间太阳毒辣的时候,白穆推着轮椅出了院子。

墨砚也习惯自家主子时不时地出去逛逛,早就不像第一回那样紧张。左右这院子周围都是青石板新铺的路,因为簇新,走起来甚至比京城的还要顺畅一些。

白穆推着轮椅走了不多远,就听见远远传来“嘿”“哈”的喊叫声,他心里明了,是钟昂在教那群小孩习武呢。只不过,他最近看远处总看不太清楚,这辛苦操练的场景映在他眼中,就成了一个大萝卜头带了一群小萝卜头,再时不时的伸手蹬腿,场景莫名喜感。

似乎是看见了白穆,那大萝卜头同一群小萝卜头交代了几句,然后朝他跑来。

白穆:……

这会儿倒像是个撒丫子的哈士奇了。

——他看着渐近、渐清楚的那人想着。

钟昂过来,就自觉自发的推上了轮椅,口中问:“要去哪?”

白穆随意指了个方向,钟昂乐颠颠地往那推。

钟昂看起来毛躁,但推起轮椅来总是格外平缓,白穆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后来发现遇到那些颠簸的地方,轮子根本不转,原来这人根本不是推轮椅,而是直接连人带椅抬起来了。

——这么好的臂力,那日竟然会从墙头摔下去,也是让人费解……

一边走着,白穆一边开口问:“令弟可有消息?”

钟昂照旧还是那套“还在找”说辞,但找不着人,却一点不觉得着急。

白穆又不是傻的,他感官虽然日渐迟钝,但脑子还没僵,钟昂这日日在他身边打转,殷勤小意、还时不时地带点礼物来。

——什么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白穆叹了口气,轻声道:“钟少侠,我已有心悦之人。”

那轮椅不甚明显地颠簸了一下,重又恢复了平稳。

钟昂勉强扯起一个僵硬的笑,“怎么突然叫得这么生疏?”

白穆却没有任由他插科打诨过去,而是温和笑着,仰头看他。

钟昂却……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