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阳光正好，蓝夜正好从宫里出来。
他难得有心情逛一逛街市，左看右看之际，脚下的步子不由慢了几分。
只是刚刚一拐角，眼前的路突然被一群看热闹的群众挡住了。
蓝夜正要绕道而行，鼎沸的嘈杂声中传出一番严厉愤懑的斥责。
“小小年纪不学好倒是学会偷东西，一看就是没教养的贱痞子。军官大人我可跟你们说，这群小乞丐必须丢进大牢里好好关上几天，让他们吃吃苦头，不然太便宜他们了！”
“要抓就抓我一个人，跟他们没关系，他们没偷！”
一声急促紧张的辩解传入耳中，蓝夜隐隐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不关虎子哥的事情，是我是我……军官大人你们把我抓进去吧，求你们放过虎子哥！”
一声略显稚嫩的嗓音带着哭腔，蓝夜蹙了蹙眉，脚下的步子不自觉朝着人群走去。
“是我是我，你们抓我吧……”
“不是他们，是我……”
“跟他们没关系，是我……”
……
一群争相认罪的小孩子声音搅得场面有些混乱，蓝夜拨开人群，认出了持刀执法的是顾家军的将士们。
但他们手里押着的一群高高矮矮的孩子，蓝夜一眼便认出他们正是前些日子跟清尘一起见过的小乞丐。
听刚才的对话，他们似乎是偷了东西。
蓝夜认出了他们，那个叫老鼠的小个子同样也一眼看到了刚刚拨开人群出现在眼前的蓝夜。
他挣扎着朝蓝夜喊道：“大哥哥大哥哥，求你去救救清尘姐姐吧。她已经发烧好几天了，大夫说再不医治会很危险的。”
老鼠这么一喊，其他人也都纷纷认出了蓝夜，这些人似乎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但一开口却不是为自己求情，而是为了清尘。
“大哥哥，我们偷东西是我们不对，我们甘愿受罚。可我们最担心的是没人给清尘姐姐挣钱看病。”
“大哥哥，我们这就去牢里接受惩罚，只求你去救救清尘姐姐吧，求求你了……”
“是呀大哥哥，求你了……”
“求求你了大哥哥……”
……
顾家军为首的是追随过顾子瑜多年的副将，自是认得蓝夜。他拱手问道：“王爷认识这些小乞丐？”
“有过一面之缘。”
蓝夜回了这么一句，继而问向他们：“你们是准备用偷来的钱给清尘看病？”
一幅幅脏兮兮的小脸面面相觑，他们似乎自知理亏，一时有些无言。
最后还是虎子壮了壮胆，对着一旁中年男子的失主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才有些忏悔道：“大叔对不起！我们知道偷钱是不对的，自从认识了清尘姐姐，我们再也没偷过东西。可清尘姐姐高烧一直不退，大夫说再没钱看病她会烧坏的，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初次下策。现在钱还给你，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清尘姐姐一直教导我们要堂堂正正做人，她若是知道这钱是偷来的，宁可病死也不会吃药的。”
虎子说完，又转头看向蓝夜，祈求道：“大哥哥，清尘姐姐说你是好人，看在你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求你去救救她吧。花的钱算我们借你的，等我们从牢房出来一定堂堂正正地挣钱，然后还给你。”
说着，虎子竟毫不犹豫地撩衣跪在了蓝夜面前。
他这么一跪，身后的那些小乞丐纷纷屈膝跪下。
“大哥哥，求你了，钱我们一定会还的！”
这场面显然出乎副将所料，他啧啧道：“这帮小兔崽子还挺重情义！不过犯法就是犯法，在我顾家军眼里没有徇私枉法的先例，还望王爷谅解。”
蓝夜倒是没有反驳地点点头：“顾家军纪律严明本王早有耳闻，那便依法行事吧。”
蓝夜垂首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宽慰道：“清尘那里你们放心便是。”
此刻的清尘正躺在不远处的一座破庙里，而赛瞎子则蹲在一旁手脚笨拙地准备点火烧水。很显然，赛瞎子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也很显然，清尘即使在病重里，那张伶牙俐齿的小嘴也闲不下来。
蓝夜带着大夫赶到的时候，老远便听到里面互呛的声音。
“咳咳，赛瞎子你是真瞎吗？你把火烧得离我这么近，是准备热死我还是准备烧死我？”
懒懒的声音透着低沉的嘶哑，不难听出声线里的隐忍和艰难。
赛瞎子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闻言立马搬着由两块石头组成的简陋灶台一边往远处挪，一边无奈地应着。
“哎哎，你是病人你最大，瞎子我离你远点，离你远点行吧？”
这段时间赛瞎子变得忒心大，他不想跟一个病人争辩，说他瞎他就瞎吧，反正又不会真瞎。
“你怎么连火都不会点？一点生活常识也没有，注定要打一辈子光棍的。”
“你这丫头能不戳我的心窝子吗？又不是不知道我才俩月的媳妇刚跟别人跑了，瞎子我还没缓过来，正伤心着呢。”
“你那是活该！”
清尘声音嘶哑地回着，她动了动身子，顿觉头晕脑胀两眼不住地冒金星，好想睡上一觉呀！
可她勉强打起精神，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往身后的残壁靠了靠，寻了个比刚才舒服一些的姿势，然后继续艰难地撑着眼皮跟赛瞎子打嘴仗。
“早就跟你说过那个女人接近你是图你枕头下面那几两银子可你就是不听，你看如今银子一到手人立马就不见了吧。我清尘阅人无数，什么时候看错过人？以后你得多听我的。”
赛瞎子翘着屁股吭哧吭哧地点着火堆，闻言连连点头。
“是是是，我以后一定多听你的意见，要是现在银子还在，你这病早看好了，也指定没闲心在这里编排我。不过我看你骂我骂得这么起劲，你退烧了？”
清尘迟钝地伸出手背感受了一下额头，有气无力道：“没！这温度也够烧开一壶水了。可我不敢睡呀，骂你我能有点精神！”
闻言，赛瞎子又是一阵认命的哀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