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饮水词》是早年有人送给我父亲的，总共送了三套。我父亲和我各留一套，这一套送你了。”
办公室里于凤飞递过一本看着有些古旧的书，顾西楼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有些惊喜也有些惊讶，“老师，这本书送我真的没问题吗？”
于凤飞不过笑笑，“我送你是因为你真的对这些感兴趣，送别人或许只当是个有年头的东西。送给你，你是真的知道这东西的价值。”
也不算是她对顾西楼有偏爱，放眼望去她所有的学生里，对古诗词真有兴趣的也就顾西楼一个人。这东西送给顾西楼，也不算是浪费。
“纳兰性德出身富贵，除开发妻早逝，这一生过得都平安顺遂。他的词读多了多少会有些限///制眼界，还是要放开眼界的。”
于凤飞看着顾西楼要走顺嘴说了一句，看顾西楼那样子八成是没听进去。过了没一会儿周处昶进来送作业，还顺便通报了一下顾西楼现在的状况。
“他拿了老师送的那本书回去，现在看的正津津有味的。我真的很想提醒他一句，下节数学课的作业，他好像还没写完。”
在周处昶看来，喜欢唐诗宋词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你喜欢的要死要活也没关系。但是现如今你最重要的事情是考个好成绩，稍微放一下自己的爱好也没什么的吧。
“早知道就不这么着急送给他了，到时候数学作业做不完我又要被你们数学老师念叨，说我不教人好。”
于凤飞嘟囔了一句，“顾西楼就这么喜欢这些东西？”
“别人我不敢说，顾西楼那是真的喜欢。咱们这三年语文课本里的那些宋词他全都一笔一画的抄下来了，没事就捧着那个本子在那儿吟诗作赋。”
“我倒不是觉得喜欢这些东西不好，我就是感觉跟顾西楼接触多了，这孩子好像满脑子理想主义，怕是以后上了社会要跌跟头的。”
“让他磕几个跟头就什么都知道了。老师我跟你说，顾西楼之所以喜欢纳兰性德，就是因为他自己觉得，自己跟纳兰性德实在是太像了。”
周处昶拉了个凳子往于凤飞跟前一坐，慢吞吞的说了起来，“他从小家里条件也特别好，父母有文化也支///持他的兴趣爱好，但是他就觉得自己过得不自由不快乐。”
“这么一说跟我高中的时候还有点像，不过我是没什么机会为赋新词强说愁。我还没等高考，我爸就被关牛棚了，然后我就去下乡插队了。”
“再多的忧愁在活下去这件事跟前都不算什么，现在跟你们说这些怕是你们都不会理解，等到以后上班了就什么都知道了。”
周处昶把现在临时班级里那0个人的语文作业送过来，顺便通报了一下原先班级这两天的近况，忍不住嘴瓢了一下，“要是这个临时班级再搞得久一点，我感觉其他同学的成绩就废了。”
于凤飞下意识的瞅了一眼外面，确认门关的很好而周处昶的嗓门不算大。她这才转过头嗔怪的看了一眼周处昶，“以后说这些话的时候都小心点，别让人听到。”
“没事的老师，这办公室里就咱们俩人，谁还能听到咱们俩说话。再说了，我说的也都是实话，听到了也不要紧。”
于凤飞笑着摇摇头，周处昶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没等她再说什么，政教主任黑着脸敲开了们，说辖区派出所有几个民警要找于凤飞聊聊。
虽说于凤飞知道自己从来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但是突然见到民警也吓了一跳。来人倒也算是客客气气，就是说来调查点情况。
“我们这次来就是想问一下，卓杏林是不是你的学生，你对这个学生有多了解呢？”
卓杏林？于凤飞微微思索了一下，“他初三那年我教了他一年，后来他上高中了就没什么联系了。这倒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学习成绩什么的都不错。”
“那他那时候有没有表现出什么激进的想法，比如说想要做一些违法乱纪的大事？”民警的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于凤飞又想了想，最终坚定的摇摇头，“这孩子虽然傲气，但是这种表现却是从来没有的。”
民警在于凤飞的办公室里待了大半个小时，反反复复的向于凤飞确认，卓杏林初中那时候有没有表现出任何过激的行为。
直到于凤飞都已经快要说烦了，这两个民警才终于选择告辞离开。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钱秀娟就派秘书过来把于凤飞给叫了过去。
钱秀娟给于凤飞再三确认没有说过什么对卓杏林不利的话，这才松了口气，“杏林这孩子，以前我就说他性子太傲会出事，他们爸妈就没放在心里，这下子出事了吧。”
于凤飞闻言默然，具体的事情要么钱秀娟主动说出来，她是绝对不能打听的。不过钱秀娟也存了让她知道的意思，直接竹筒倒豆子都给说了出来。
“这孩子以前成绩好的很就一直够傲气，结果就变得有点经不起打击。初中毕业之后他不是直接去了二中嘛，结果跟全市的尖子生放在一起，成绩就变得不突出了。”
卓杏林是当天之骄子当惯了，享受惯了成绩高。偶尔的失利在他眼里就变成了人生的彻底失败，成绩始终上不来，性子也变得越来越偏激了。
等到了高三，成绩已经开始在中下游徘徊。、原本卓航他们两口子看他学医无望，想着让他挑个喜欢的专业学了也没什么。但后来的情况就是，考上个大学就不错了。
尤其是后来卓杏林的脾气愈发暴躁，卓航两口子也没办法再说儿子什么。好不容易盼望他高中毕业，成绩总算是能上一所差不多的大学，两口子也就欢欢喜喜的把儿子送过去了。
谁能想到去了大学没了父母辖制，又受了其他人的影响，卓杏林的性子愈发古怪。以至于今年刚开学看不惯一个教授，竟然在学校公开栏给教授写公开造谣的东西。
“他造谣那个教授是学校的元老，向来是德高望重的。教授看见这个差点脑溢血晕过去，学校还不立马//报警让人去查。”
“这也就算了，通过这事杏林觉得自己在同学中间有了名声，自觉变成了什么惩奸除恶的大侠，还要一条路走到黑，直接被蹲点的警///察给抓住了。”
于凤飞刚要表达自己的惊讶，钱秀娟又甩出了一波更令人崩溃的事情来，“人家本来想着教育教育就算了，结果他自己大放厥词，人家才跑到以前的学校来查的。”
“也幸亏你没多说什么，现在的情况这么严峻，这要是让人觉得他偏激多年，到时候咱们也得一起吃挂落、”
说到这儿，钱秀娟叹了口气，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挺好一个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只希望这事别闹太大，不然咱们脸上也不好看。”
于凤飞向来也觉得唏嘘，“这孩子我以前只觉得他喜欢看小说，以后要是去学个中文专业没准能有不错的发展。其实年少轻狂，做出点疯狂地事儿也是正常的。”
“这我也都理解，但是你不能去干这种给人造谣的事情啊。你要说是以前闹五四运动那时候，学生一腔热血的确让人感动，他这个算什么，脑子一热罢了！”
钱秀娟说的一阵兴起，“对了对了，就先在你们那个冲///刺班里的顾西楼，你多少也给我注意一点。那天我给他们开动员大会，他居然在那儿给我拽六国论，勇气可嘉，但是这个劲头怎么跟卓杏林也这么像呢！”
“你平常多关注一点他的动态，别到时候又是一个卓杏林，到时候再给咱们学校添麻烦，真是没这个必要。”
于凤飞轻轻点头，“咱们也只不过能管着一阵子吧，以后等孩子长大了，有些事情也控制不来。就跟我们班那个谢雪一样，我也不知道她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这两周谢振刚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把谢雪给管成了现在的老师模样。可于凤飞总是觉得，开始的过分压制，或许会造成今后更大的后果。
这两天她也时刻关注着谢雪的动态，生怕这孩子压力太大再做出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来。所幸，这些事情暂时都没发生。
这阵子整个高三年级就弥漫着一股谜一般紧张的氛围，毕竟这次保送名额是要全区的学校一起争。如果自己的学生争气，明年清北的名额就能解决一大半了。
所以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这阵子都是紧绷到了极点，曾说好的尽量不让孩子离开自己身边的诺言也没办法兑现。于凤飞跟安彤好生商量了一下，把人送到了爸妈那里。
家里最小的孩子有人照顾了，于凤飞干脆直接带了换洗衣服搬到学校来暂住，哪怕她回家也就步行十五分钟的距离。
等到考试终于结束，于凤飞回到半个月没回的家，安煜图看了她一眼都吓得叫了出来，半个月不见，妈妈怎么能瘦了这么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