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蹩脚但执着的偷*拍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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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说我脑子不太好?”我怪叫。真真恍如隔世,像是周森还来去自由,挥洒自如,不然他如何这样消遣我。像是他从没离开,也不会离开。

那中年男人憋住笑,憋得快要背过气去。

“呵呵,我果然是连人都丢了,我是丢了大人了。”我自嘲着。

“毕小姐叫我老李就行了。”

“老李?你不叫买买提……或者什么朱古力还是什么的吗?”

老李噗嗤一声。

我惭愧:“哈,我果然是脑子不太好,是吧?”

然后我注意到,那木牌上,我的名字下,还隐蔽地写了一行小字:谢谢你这么快就想我了。

老李开来一辆破旧的吉普,四面漏风的那种,好在是个艳阳天,车顶烤得暖烘烘的。我问老李:“他给你看过我的照片吗?所以你一眼就认出我了?”

“何止看过。”老李又在憋笑了,“周先生说毕小姐爱闹别扭,让我们都认清楚,说就算到时候万一,你闹别要微服私访,也不能被你糊弄了。所以这么些天,我们没事儿就传着你的照片看。”

我奄奄一息:“老李,你还真是……有什么说什么。”

不过四五十分钟的车程,老李说个不停,说毕小姐这个时候来,真的没什么可看的了,薰衣草早都收割了,去做薰衣草的精油了,不过我也知道,毕小姐不是来看薰衣草的。哎。

我说好端端的你叹什么气啊。老李又说,周先生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我将车窗全部打开:“那你们知不知道,改朝换代了?从今以后,少提他吧,更别叹气,不然当心我一朝君子一朝臣。”

“毕小姐,开这么大的窗户不怕吹啊?还是说你指着刮大风好把眼睛里的眼泪吹干?歌词和小说里都这么写,可那都是骗人的,迷眼了眼泪更得哗哗的。”

调戏未遂反被调戏,我胸闷气短。想想也是,周森手底下的人,哪个会是泛泛之辈,这老李自然也不例外。

这时老李和盘托出:“本来接站这样的差事,不用我出马的,可周先生说了,我老李是全伊犁最会哄人开心的一个,这才钦点了我。毕小姐给个面子吧,开心点儿。周先生又不是在你嘴里,他不是在你心窝子里呢吗?所以不是说你不提就不想的,倒不如想想他对你的用心良苦。三年,嗖地就过去了。”

心窝子,这词儿用得真好,剜都不好剜。

“我的农场”位于伊犁河谷农四师的65团场,老李说,这65团场的薰衣草,是其它团场不能望其项背的。说这话的时候,他骄傲得什么似的。农场的名字叫“远香”,老李说,改叫“沁香”也满好听的。

我一声令下,说好啊,即刻就改。这下老李吃不了兜着走了,改口又说好听归好听,不过还是不改的好,咱们“远香”都美名在外了,精油也注册商标了等等等等。

见他心急火燎,我总算扳回一城。

农场大概有三十套套房,不算豪华,不过是供游人落脚的程度,这会儿是淡季,多半都空着。老李的同事,也就是我的员工们,见了我个个直接招呼,然后议论纷纷我比照片上怎样怎样。我入住了最好的套房,老李说那是他们这儿的总统套。他这样一刻不懈怠地照顾我的兴致,显然是周命难违。

房间里暖气足得要命,烘得人蠢蠢欲动。一眼看过去只看到一处电源,哪里有这样不方便的总统套。那电源还被桌子腿挡住了一半,我蹭地拉开桌子,插上手机充电器,开机,然后就坐在桌子底下拨打了周森的手机。

关机。也还算合情合理。

我找到老李:“我这房间也是周先生事先安排的吗?哪个犄角旮旯会不会有他的留书之类的?照规律来说,他不是就好这口儿吗?”

老李为难地:“恐怕周先生他有这心,也没那力啊,最近他没再亲自来过,所以毕小姐不用挖地三尺了,好好休息吧。”

见老李都穿戴齐全了,我问:“回家吗?家里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吧?”

“我们也是过了千难万险,才有今天的。”真难为老李了,无时无刻不在激励我。

这里的日夜温差奇大,老李是警告过我的,可我又哪里是听人劝的主儿。早听人劝的话,早逃出生天了。我索性披了棉被出来,找值夜班的哈萨克族小哥讨了辆自行车,小哥见鬼了似的目送着庞大的我摇摇晃晃地骑远了。

周森让我骑车,我便骑车,可季节和时间都撕心裂肺地满拧着,那油画般的美轮美奂像被下了咒似的陷在阴森森的墨色中。周森说毕心沁,你在那里不会闻到铜臭味,是,这里满满的都是孤苦味,周森还说毕心沁,你就那么沿着道边骑下去,你根本不会想停下来,是,我根本不想停下来,我自讨苦吃。

我的手机响了。哈萨克族小哥的声音传来,他说姐,回来吧,你那身儿打扮吓着不少人了。

回到庄园,我又一次拨打了周森的手机,还是理直气壮的关机。我什么也不再做,洗了澡便躺下,心说一睡一睁眼,便又是一天。可少了火车的颠簸,没那么好睡,我又手痒痒,再一打,周森的手机通了。

我支楞便坐直了身,心说他会对我说什么?二十一世纪的监狱沟通无极限了?伙食好不好?我应该夸夸他吧,说elldone,三年,恭喜你。我还应该回敬他几句吧,说你脑子才不好。

我的腹稿越来越完善,周森却好大的架子,一声喂迟迟不说。

然后一把女声传来:“喂?”

我咣当躺回床上,后脑震得生疼生疼的:“许诺啊……”

“毕小姐,以为是周先生吗?”许诺才从鬼门关走了一圈,这会儿还虚着。

我和许诺这通通话的时长不足一分钟,什么话题都说不得,不能互相祝贺,判刑算哪门子的祝贺,也不能同病相怜,越怜越血肉模糊。许诺最后说,毕小姐,有没有在网上看到周先生的照片,他很坦然。

我盘腿儿坐在床上,披着棉被看周森的照片,看到那模样像纹身似的纹在了脑海中为止。如许诺所言,他很坦然,没天理地连坐在被告席上都那么英挺,他连头都没低,也许在人此案受害者看来,他是这样死不悔改,让人恨得牙痒痒。

而这张被各大网站竞相转载的照片中,还出现了刑海澜,角落里,只有她半张面孔,但那潸然泪下的劲头儿活灵活现。我是真的恨得牙痒痒了,她何德何能能和周森缠绵到最后一秒。

我竟然连一张周森的照片都没有,我是说正常的照片,不坐在被告席的,或者没有那个孩子的。我下了地,踱来踱去。以后想他的时候便上网在搜索栏中输入“周森”二字吗,和别人提及他的时候只能抽出那张照片,说请忽略旁边那个小的吗。我悔得肠子都青了,大把的机会,怎么就没想拍张照片存证?酒店那一夜,拍他一组香艳的也不为过。

我又去骚扰那哈萨克族的小哥了:“周先生给你们看过我的照片?交出来。”

小哥当我是抢匪,从抽屉中摸出一本相册推到我面前,然后即刻缩回了座位,就差双手抱住后脑了。

竟然是一本相册,整整一本的相册。

我等不及,一边走回房间便一边翻看,途中那总统套的劣质拖鞋还掉了一只,我分不出视线,用脚摸索了几下,没摸着,作罢,光着一只脚走回了房间。幸好那不是红色绣花鞋,不然今夜闹鬼真是闹大发了。

那些照片都是周森用手机“偷*拍”的。雁栖湖,我闭目养神,我蹲在水桶旁对话金色的鲤鱼。泰院门口,孔昊先为李真拦下出租车,我站在一旁好不多余。那举行中式婚礼的四合院中,他借我“大宾”用作婚车,我用红色绣花和金色流苏为其改头换面,汗流浃背。他的工厂,我被那只叫“大福”的狼狗吓得抱头鼠窜。他的院落,我坐在那只马扎上,为蚊子所扰。皇城根公园,我走在古旧的红砖城墙前,我还摘了一朵紫色的喇叭花。天,我都不记得了。还是他的院落,工厂大火后,我只身前去,我在明来他在暗,我翻墙进去,好不威猛。

这只是前半本。

早在我义无反顾前,周森便已将我详尽记录。他的“偷*拍”技术不甚高明,大半是侧面或背影,但胜在数量,这厚厚的一本寄来,拼拼凑凑,足以让我的员工们将我认了清。如今又落在我的手上,更足以让我老实三年了,不,别说三年了,此后的三百年,我抱着这相册都会老实巴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