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前，他们在营地准备明天护送人们回到安全区域，再转移出m市。
晚上江崎去凌修那处理了一会文件，就看见男人起身。
凌修披上黑色外衣，说：“我去找赵成双，你先回去吧。这位赵先生啊，记忆力似乎有点问题，本来说完全没见过宋与良，现在反而改口了，说好像有点印象，要我多描述描述。”他顿了一下，又说，“我怀疑这里的人是……”
“是什么？”江崎问。
“没事。”凌修摇头，“你小心就是了，不要单独和他们接触。我很希望我的猜想是错的。”
他们一起出了帐篷。
江崎说：“你还没吃晚饭吧，记得按时吃。”
“那么贴心啊。”凌修顺口道，迈着大步走向赵成双的帐篷。
那里头已经聚了好几人了，都在等待明天的安排。
夜风阵阵，江崎转身回去。
路上刚好碰到了陆艺。
陆艺拿着个盒饭，蹲在路边吃，望向远处的一个帐篷。
他完全没察觉江崎的靠近，直到江崎开口：“你在看什么呢？”
陆艺吓了一跳：“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的！”他定了定神，指指那帐篷，“不知道小杰怎么样了。”
有了于艳那一出，他们立马给小杰做了检查，着重检查了脑部。可这里的仪器不够，查也查的不细。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想去见，但被几个人赶走了。他们说小杰情绪不好，要熟人照看。而且谁知道那种虫子是怎么传染的，最好保持距离。不过……”陆艺犹疑了几秒。
“怎么了？”
“昨天我牵着他的时候，他好像想给我讲什么，但没讲出口。我总觉得……那孩子有点怪。”陆艺说，“他父亲死时，他就没有很鲜明的情绪波动，就连这次于艳死了，也是一样。你怎么看？”
江崎认真思考了几秒钟，回答：“不知道。”
“也是。”陆艺叹了口气，“不过这世界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确实是太操蛋了。”
“你既然担心他，就去看看。”江崎说，“从研究角度来看，我不相信有无创口感染——这是一个需要警惕的发展趋势，但不可能毫无征兆地出现。我们都相处那么久了，要是会感染，我们早就中招了。”他顿了顿，“他也没有于艳周身那种混乱的元素。”
陆艺又扒了几口饭：“听不懂，但是有道理。”
他们过去了。
帐篷里透出了暗黄色的光，毫无声响。
陆艺趁着夜色，偷偷摸摸蹲在帐篷外头，小声叫：“大楚兴！陈胜王！”
江崎：“……你喊什么呢。”
“这是我教他的小暗号。”陆艺说，“鱼腹藏书知道不，我就是那只狐狸。”他继续叫，“大楚兴陈胜王！大楚兴陈胜王！”
就这么喊了半分钟，帐篷里窸窸窣窣传来了动静。
一个小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看清楚是陆艺，立马跑了过来。
小杰看起来精神不好，整个人蔫蔫的，冲上来抱紧了陆艺的脖子。
他们三人稍稍远离了帐篷，陆艺就拍着他的背，安慰道：“没事没事，都会过去的。”
孩子没说话。
隔了几秒，几点温热落在了陆艺的背上，湿漉漉的。
语言是苍白的。
陆艺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安抚一个孩子的丧亲之痛，只能轻轻拍着他的背。他试图转移话题：“昨天你不是要给哥哥讲个秘密的吗，现在可以说了，我在听。”
细小的啜泣声。
江崎的目光落在了小杰的手腕上，那里有个黑色的小手环。
看得很眼熟，但他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他微微皱眉。
隔了十几秒，小杰带着哭腔，小声在他耳边说：“她、她不是我妈妈……”
陆艺一愣：“什么？”
“她不是我妈妈，她不让我说出去。”
“那、那你妈妈在哪里？”
孩子抽了抽鼻子：“她死了，被她杀了。”
“等等等等你慢点说，我有点没弄懂。”陆艺混乱了。
“我躲在床下看到了……”
小杰断断续续地讲述了过去。
事情发生在三个星期前。
家中被人破门而入，母亲慌慌张张将孩子藏在了床下。
激烈的搏斗，破碎的画像，轰然倒塌的衣柜。
直到最后，母亲都没把目光投向床下一秒——忽略才是此时最有效的保护。
于艳踩着她的背，对准她的脑袋扣下扳机。
殊不知这一切已经被孩子目睹。
讲到这里，小杰哭得更厉害了：“我、我以为她走了，想跑出去，结果在走廊上又遇见了她。后来我就和他们走了，之后遇见了你。妈妈、妈妈告诉我，可以相信和她穿一样制服的人。但我太怕她了，不敢直接告诉你们……”
陆艺脑袋直接当机了几秒钟，问：“你的妈妈叫什么名字？”
“白小露。”孩子啜泣着。
江崎低头在终端上查询了一下。
白小露，m市净化队的小队长，在m市城防崩溃的前两日失联了，至今下落不明。她有个七岁的儿子，名叫唐杰。
他说：“她是净化队的人。”
陆艺草了一声。
两人对视，皆是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疑。
来不及询问整个故事，来不及询问所有的疑点。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中形成。
懂得怎么在净化队面前，遮掩掉自己的可疑之处，必定是交手已久、知己知彼的敌人。
星盟叛军。
但他们已经五六年没出现过了，又怎么会在这里？！
帐篷里突然传出一声：“那孩子不见了！”
在他们没注意到的时候，有人进到了帐篷里。
陆艺咬牙，低声急道：“妈的，这帮人果然有鬼……队长现在和顾飞舟在那帐篷里呢！就他们两个人！”
“能发终端的紧急提醒么？”
“可以，他们肯定没放松警惕。队长早就让我们防备了，只要通知出去，其他人就能按照计划来。”周围的人声更多了，陆艺摁住了腰侧的枪支，刚想拔出，就被一只微凉的手摁住了。
江崎思忖两秒钟：“你先只给凌修发。他们到现在都没对我们动手，肯定有什么顾忌在。”
“但现在他们肯定知道了……”
“不一定。如果现在能避免交手，当然是最好。”江崎说，“你演技怎么样？瞒不过去的话，能拖多一秒就多一秒，我去找凌修。”
“等等你要怎么……”
“你不用管。”江崎从帐篷后头绕过去，快步走向凌修所在的地方。
周围人还没来得及聚集起来，他警醒地避开了一队人，同时无声地从腰包里掏出一管药剂。
那药剂是淡红色的，5毫升。
炼金药剂“浪涌”，短时间强行催人亢奋，提高反应速度。两小时内注射三管以上，有可能导致心脏骤停。
针扎进血管，手指稳稳推进，液体与血液奔涌到了一起。
他皮肤本来就白皙，很快脸颊微红，微微喘息。
帐篷就在眼前，他扯开两颗上衣扣子，撩开门帘，迈步进去。
一瞬间眼神迷离起来，步伐摇摇晃晃，活像是喝多了或者磕了什么……不恰当的东西。
那围坐着桌子的十几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凌修也回头，一愣：“你……”
江崎拖着步子走到他的面前，拽着他制服的领子，跨坐到了他腿上。
顾飞舟嘴巴张大到能放进一整个苹果。
如果不是人类的骨骼肌肉有所限制，他嘴巴肯定已经张大到180度了。
凌修也震惊了半秒钟。
江崎搂住他的脖子，咬字含糊：“亲爱的，你晚饭还没吃呢。”
凌修反应极快，没有反驳，只是皱眉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江崎在他耳边轻笑了两声：“喝了点东西，太热了……你就送我回去嘛。你和那么多人在一起，我可要不高兴了……”
这几天江崎总是和凌修一起出现，他们一时没怀疑什么。赵成双更是神色一变，想起了小树林里的那一幕。
原来就是这两人。
如今狗粮竟然还在他面前梅开二度了。
外头的骚动还在。
屋内这些人想必都听到了，但不知是什么情况。
他们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凌修微微皱眉：“快出去别闹了，这里那么多人，谈事情呢。”
赵成双尴尬一笑：“要不这样，凌队，你让顾先生把人先送出去。”
“我不要别人。”江崎呼吸灼热，语调懒洋洋的，“亲爱的，你就抱我出去嘛，我腰还在疼。”
赵成双关切道：“怎么会腰疼呢，我待会让人送药过去。你就先和顾先生走了吧。”
江崎侧头回看赵成双，一双漂亮的绿眸中水光潋滟，眼尾极尽慵懒与媚态，转而视线又回到了凌修身上，手在他的肩头一路摸下去。
“还不是昨晚，你把我弄得太狠了。我都说了我不要了……”他又口齿不清地抱怨，略带暗示意味地蹭了蹭。
衣衫和裤子摩擦时发出声响，窸窸窣窣。
凌修神色未变，却狠狠僵了一下。
江崎埋头，在他肩窝蹭了蹭，低声说：“抱住我。”
凌修就手搂上他的腰，手感细韧。他安抚到：“好好好我知道了，下次一定听你的。”
众人：“……”
赵成双被这带颜色的狗粮一塞，隔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这……这毕竟现在情况紧急，你、你就体谅体谅，让凌队先开完这个会。”
江崎说：“等不了了。你知道，我在他终端里发现了什么吗？”
赵成双：“什么？”
江崎缓缓道：“我的备注是‘备胎17’。”
赵成双：“……”
一群人看凌修的眼光复杂起来，半边写着“渣男”半边写着“龙精虎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