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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第 1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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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嫔不慎冲撞刘妃, 却导致方美人落水的消息传进坤和宫时,周韫有些意料之中,又有些惊讶。

她猜到刘妃会对郭嫔动手, 但却不知她怎么做到这一步的。

周韫赶到芳纶轩时, 就见方美人闭着眼躺在床榻上,而太医松开手, 遗憾地摇了摇头。

郭嫔脸色一白,不受控制地退后了一步, 失控地抓住太医:

“怎么可能!你再仔细看看!”

周韫扫了殿内一眼, 刘妃坐在椅子上, 青丝凌乱不堪,衣裳上是污泥, 手背被磕破了块皮,鲜血直流, 看着倒是颇为骇人。

珠帘掀开, 周韫冷眼觑向郭嫔:

“成何体统!”

稍偏头,她厉声冷斥:“还不将她拉开!”

宫人赶紧拉开郭嫔,郭嫔身子一软, 瘫在地上,脸上褪尽了血色, 怔怔地看向周韫, 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周韫没管她,径直看向太医, 拧起眉:

“方美人……”

太医叹了口气。

答案不言而喻。

周韫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刘妃,她这一手倒是快准狠, 根本不给郭嫔回过神来的机会。

方美人是长安城人, 进府多年, 如今因郭嫔落水身亡,再加上一个冲撞上位的罪名,这次郭嫔不死也得脱层皮。

至于,这背后是否有旁的缘故。

谁在乎呢?

显然郭嫔也明白这个道理,她顾不得往日的形象,跪爬到周韫脚边,哭着流泪:

“娘娘!娘娘明鉴,妾身只是一时脚滑,并未有意而为啊!”

她拉住周韫的衣袖,不住地摇头哭着,方才及笄不久的年龄,心思再狠,遇到这种情形,也不由得失了方寸。

这时刘妃身边的秋寒砰一下跪在地上,哭着控诉:

“皇后娘娘!求您替我家娘娘作主啊!”

“娘娘今日突发奇想,想去僻静处走走,碰巧就遇上了郭嫔和方美人,谁知郭嫔那般大胆,竟趁娘娘没有防备时,狠狠撞了主子!”

“娘娘从凉亭台阶上滚下来,而方美人更因其不慎落湖!”

“皇后娘娘,郭嫔这般胆大妄为,绝不可以轻饶啊!”

周韫听得拧起眉,一旁太医正为刘妃上药,刘妃时不时疼得低泣一声。

秋寒的控诉,显然让郭嫔越发慌乱,她娇柔的眸子盈了泪珠,从脸颊上滚落,就似一幅画般,柔柔弱弱地让人忍不住心疼。

她哭着:“娘娘!不是这样的,妾身和刘妃无冤无仇,作何去撞刘妃娘娘啊!”

周韫不耐地甩开她的手,平静却冷漠地看向她:

“因你之故,方美人身亡,刘妃受伤,你一句不是有意而为,就想推尽责任?”

“哪有这么好的事?!”

郭嫔虽哭得凶,可心中也在不停想着,今日是谁在算计她?

在场的只有三人,方美人身死,那就只剩刘妃一人。

可郭嫔心中不安,今日之事,皇后娘娘可知情?

若皇后娘娘知情,是否代表如今情形,皆是皇后默许的?

若真是如此,她该如何翻身?

就是这时,傅昀姗姗来迟,他踏进来,就看见了方美人没有任何动静的尸体。

他比任何时候都沉默,显然是知晓了方美人的情况。

在其余人行礼间,周韫回头看了他一眼,似看出了他的沉默,周韫抿紧了唇。

她转身走近傅昀,低声说:

“方美人不幸身亡,皇上节哀。”

人非草木,怎能无情?

方美人即使在后院不起眼,可也是陪了傅昀好些年的枕边人。

许是傅昀在她生前未必记得她,但她死时,傅昀必然是有情绪波动的,许是伤感,或是旁的。

周韫不知,可她知晓,这是人之常情,所以,她轻轻握住了傅昀的手。

傅昀好似一顿,又好似没有,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仿若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一样。

不待周韫不自然地想说些什么,傅昀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沉声问:

“如何了?”

周韫顿时敛尽情绪,拧眉道:

“郭嫔一口咬定她不是故意的,可因郭嫔之故,如今方美人身死,刘妃受伤皆是事实,妾身也不知该怎么办了。皇上觉得呢?”

她话音甫落,郭嫔就狼狈地跪到傅昀跟前,她抬起脸,泪湿的眸子,让人怜惜,哭得又急又凶:

“皇上!妾身当真不是有意的,当时那情景,妾身只知晓自己滑倒,遂后刘妃就滚了下去,妾身真的不知何故啊!”

周韫听这番说辞,不禁撇了撇嘴。

她不是故意的,所以方美人就白死了吗?

周韫知晓这中间有刘妃的算计,可不妨碍她对郭嫔的说辞拧眉。

郭嫔一番惹人怜惜的哭求没得到该有的怜惜,傅昀高高在上地垂眸看她,平静道:

“按宫规处置就是。”

郭嫔的哭声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看向傅昀。

在傅昀说话时,周韫和刘妃一直在不着痕迹地观察傅昀,却不见傅昀眼中有一丝波澜。

就好似,郭嫔这个人对于他来说,都无足轻重。

所以说出惩罚时,才会这么轻描淡写。

周韫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委实怪不得她这般。

她算不得心细,可后院那些老人对徐氏的忌惮,她却也能察觉一二。

郭嫔和徐氏很像。

却又不怎么像。

她们之所以像,是因她们皆是江南女子,独有的软腔小调,颇为惹人疼惜。

可徐氏却比郭嫔纯粹多了。

傅昀话落后,周韫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她何必拿郭嫔去试探傅昀的态度?

就算郭嫔和徐氏有些像又如何?连当初的徐氏都比不过她,如今的郭嫔又能成什么事?

“快至年宴,本宫也不想太过苛责,”周韫摇了摇头:“罢了,即日起,郭氏贬至宫女子,搬进冷宫,日日为方美人抄写佛经。”

刘妃一直未说话,只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听到这里时,才若有似无地看了眼郭氏。

她本就没想过今日能至郭氏于死地。

如今这情形,更合她的意,在冷宫中,想叫一个人死得无声无息太容易了。

郭嫔呆滞的神情被打破,惊恐地摇了摇头,终于有了她这个年龄的模样,她拼命摇头:

“不、不要!妾身还年轻!妾身不想在冷宫中度过余生啊!娘娘!求您了!求您了——”

她好似是想去抱周韫的脚,可傅昀却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她,握住周韫的手,沉声说:

“如今日凉,瑾儿还在宫中等你,回吧。”

周韫仿若没察觉到他动作,任由他牵着自己离开,只在经过郭嫔时,她才觑了郭嫔一眼。

眸中似过水无痕,生生将郭嫔钉在原处。

郭嫔浑身生了些冷意,刺得她脊骨发寒。

她向来自诩聪明,对皇后和刘妃的交情不屑一顾,觉得刘妃窝囊,认为皇后蠢笨。

可到最后,这宫中的高位,还是只有皇后和刘妃二人。

郭嫔有些恍惚。

她进贤王府一年有余,日日做戏,连对贴身的婢女都不敢放松。

她想争想斗,想要女子最高荣誉的那个位置。

可到头来,她无宠亦无无子,甚至现在她才发现,她想斗的那个人,莫要说争斗,她连碰都碰不到。

因为自始至终,那人就没把她放在眼中。

郭嫔恍惚间听见些动静,她立即回神,就见刘妃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前。

郭嫔顿时目眦欲裂,拽住刘妃,歇斯底里地质问: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刘妃觉得好笑,踢开她的手,冷声提醒她:

“宫女子恐怕忘了,是你先算计本宫的,技不如人,就得认!”

郭嫔浑身一僵,怔怔地呢喃:

“……你知道了?”

她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

这时,她不小心碰到了方美人冷冰冰的尸体,顿时僵住。

药方是方美人给她的,若是刘妃知晓了药方的真相,自然也就知晓了掺和进这件事的还有方美人。

怪不得……

但郭氏心中还是狠,她眸中似淬了毒地看向刘妃,不住地说:

“……可是,是你先要害我的啊!”

若不是在坤和宫前,刘妃针对她,让她颜面尽失,她怎会想起要害刘妃?

刘妃懒得和她继续说下去。

她没想过害郭嫔,只不过将怀疑说了出来,郭嫔没做过,自然不会有事。

有些人的心眼,比针眼还要小,不论事实如何,她会将你对她所作不好的事,无限放大,死死记在心中。

*******

郭嫔的事,对于周韫来说,不过是宫中寂寥生活中的一件插曲罢了。

她甚至没费什么心思在上面。

不过后宫倒是因此事安静了几日,请安时,周韫只觉得耳边少了些聒噪。

刘妃受伤,在宫中养伤,近日倒没来请安。

后妃安静了,可周韫还是有些烦恼,年宴将近,如何安排两位太后可是个难题。

年宴时,太后定是要到场的。

就算周韫再任性,还不会在国宴上肆无忌惮。

钱嫔善于观察旁人脸色,见周韫脸上似有几分恼色,小心地询问:

“娘娘今日心情似乎不太好,可是有何烦恼之事?”

钱嫔一副想要为周韫解忧的模样,周韫觑了她一眼,烦恼的确有,可却不是她们能解决的。

她挥手散了请安。

周韫偶尔会嫌弃请安烦,可却一直没有罢了请安,是因,这是宫中为数不多热闹的时候。

午时傅昀来坤和宫时,周韫就将她烦恼的事说了出来:

“爷,我如今可怎么办啊?”

她贪图省心,不去给两位太后请安,如今却要傅昀给她收拾烂摊子。

傅昀知晓她的想法。

之前宫中就传皇后不敬太后的话,只不过被他强行压了下去,若年宴太后不在场,随意用养病糊弄过去,恐怕流言蜚语就挡不住了。

傅昀沉思了会儿,就说:

“明日是十五,你带她们先去慈宁宫请安,待散朝后,我去接你。”

慈宁宫住的是皇太后,比他那生母聪明多了。

即使皇太后因珍贵妃,对周韫也不喜,却不会摆在明面上,至少在他赶到前,周韫不会被刁难。

转而,傅昀不动声色地拧了拧眉。

不止周韫,想到要去见孟太后,傅昀又如何不是头疼?

周韫堪堪地抬眸瞅了他一眼,轻声嘀咕:

“我可不觉得皇太后会轻易答应去年宴。”

傅昀平静地说:“她是个聪明人,该知晓怎么样才能在宫中活得舒坦。”

顿了下,周韫才理解傅昀是何意,她眸色稍闪。

如今她才是后宫之主,慈宁宫和慈安宫的衣食住行可都掌握在她手中。

她往日只对两位太后坐视不理罢了。

可她若狠下心刁难,再有傅昀若有似无地纵容,两位太后想往外传消息都难。

周韫理清思路后,软软地伏在傅昀怀里,攀着他的脖颈,轻声说:

“爷可要记得明日去接我。”

那软若无骨的模样,活脱脱一代奸妃的模样,哪有半分一国之母的稳重。

偏生男人仿若没看见一般,低头凑近女子,呼吸渐沉间,半晌,喉结滚动时,溢出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