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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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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律正在念经,他修闭口禅,轻易不能开口说话,念经也是在心里默念。

面色沉静,手里缓慢的转动着念珠。

他此刻念经,是为了超度红宝石里的厉鬼。

胡总刚把红宝石摸出来,他就察觉到宝石血气冲天,里面的东西厉害非常。

顺手就将宝石扔到小香炉里,摆在桃树下暂时镇着。

但香炉也只能镇压住,想要彻底解决,还得诵读经文将其超度,这是他师父的规矩。

若身无人命血债,就算犯事被他们拘了,也会好生询问缘由,替他们抹平执念,再送些香火元宝,送去投胎。

若是见过血,身上背着命债的,见到便不问缘由,强行诵经超度。

超度不了的,打个魂飞魄散,也是活该。

像红宝石里这个,一律便懒得究其原因,接手镇压超度一条龙,送他下地府去报道。

不当着胡老板的面超度,是因为生意不好做。

当今社会,啥都不多,就骗子最多,吹得天花乱坠,真假难辨,就一分的本事,都能给你吹出十二分来。

他们总不能在顾客面前,表现的太过平庸,总归那红宝石的问题,是他们给解决的。

既然没有打诳语,自然不算破戒。

在心里默念完整卷地藏经,一律站起来,将手中的念珠放下,从包里摸出三柱香,点燃后插到香炉里。

香是好香,是一律按照师父给的古方,纯手工制作出来的,制香的材料,就有他头顶上的桃树枝。

因此香本身呈现出一种淡红色,燃烧后灰烬是细腻的白色,散发着隐隐的桃花香,是镇压驱除邪祟的好东西。

每年限量出产三百支,在外面的黑市上,已经被炒到了单支的天价,可谓一香难求。

胖和尚见他点了香,心疼的轻嘶了一声,默默把账记到胡总头上。

才跟他说起来因,“有对夫妻找到咱们寺里,自称是您的父母,说要接您回去,您要去看看么。”

一律拿起念珠,缠绕在手指上,慢慢的拨弄着。

他没有父母,从小都没有。

倒也不仅是他,土原寺里多的是孤儿,从小被父母遗弃,奄奄一息,被寺里的人捡回来,清粥小菜的养活了。

与佛有缘,愿意当和尚的,就跟着主持修炼,不愿在佛祖跟前侍奉的,在寺里待到十六岁,便自行下山谋生。

一律生来就跟佛祖有缘,他师父说他得佛祖喜欢,自带佛光普照,天生就该当和尚。

他尚在襁褓中,就被他师父、也就是前任主持带到土原寺,跟着寺里的和尚混着。

无病无灾、无忧无虑的长到现在。

修闭口禅前,他问过他师父,他是怎么来的。

他师父一本正经,说是他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呀!

跟一般父母哄小孩子不同,他师父可不是说着玩的。

甚至能明确到哪个城市、哪条街、哪家酒店,还是酒店后门的垃圾桶里。

连当时跟他待在一个桶里,还有些什么垃圾。

他师父都能一一道来,如数家珍,一律想不信就行。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琢磨过自己是怎么来的。

……毕竟跟一堆鱼骨头待在一个垃圾桶里,还差点被野猫啃了,听着也不怎么光彩不是。

也熄了想回家的心思,安心跟他师父修闭口禅。

他师父在土原寺辈分颇高,他成了寺里面的小师叔。

领着许多年龄比他大的和尚,整日里敲敲木鱼念念经文,心情好的时候干活赚点钱。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去逗乌龟玩,日子过得还不错。

这都平平静静的过了十八年,突然就有了父母,他这一时半会的,还有些接受不能。

沉默不语的转动着念珠,一脸平静的想继续喝茶,拎着茶壶却倒不出水。

轻轻摇了摇,发现里面没水了,冲胖和尚招招手。

胖和尚赶紧接过茶壶,小跑着去屋内的水缸里,舀水烧水泡茶一气呵成,很快就拎着茶壶回来。

替他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叔,您父母来寻您,您要不要跟他们回去啊。”

胖和尚也是孤儿,小时候也曾做过被父母寻到,回家去过父慈子孝的日子的梦。

随着年龄大了,知道不可能,渐渐也就不想了。

这会见一律父母寻来,是既为他开心,又有些担忧。

开心的自然是小师叔有家人了,担忧的则是来的人里,除了那对夫妻外,还有个跟一律差不多的少年。

看着便是娇生惯养,受不得委屈的,他隐约觉得一律跟父母相认一事,恐怕会不怎么顺遂。

他心里敲着鼓,一律心里也不平静,快速的转动了几下檀木念珠,深吸了口气,将手伸到百纳包里掏啊掏。

胖和尚看着他的动作,也顾不得担忧。

眼睛都直愣愣的,就差没直接咽口水了。

他师叔这个百纳包,才是个真正的好东西啊。

里面全都是宝贝,不知道这次会掏出什么好东西来。

只见一律在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个黑不溜秋、巴掌大的龟壳来,恭恭敬敬的放到石桌上。

在从旁边镇着宝石项链的黄铜小香炉里,捻了一小撮香灰,往龟壳上洒去。

香灰轻飘飘的,龟壳却突然生出股吸力。

那么一小撮香灰全落到龟壳上,半点都没浪费。

在龟壳上形成两个不太圆的圈圈,内外两层,像是个扭曲的“回”字。

一律低头看了,心情略沉,却奇异的平静下来,轻轻摇了摇头。

他生来就父母缘浅,这些年不仅没深过,反而越发浅了淡了,跟着回去,恐怕日子不好过呢。

算了算了,不回去了。

是土原寺里的斋饭不好吃,还是他胖师侄不够勤快,他干啥要回去找罪受。

摇着头,伸手将香灰拂落,准备把龟壳收起来,却发龟壳缝隙里黏了点香灰。

就芝麻那么大一点,在黑不溜秋的龟壳上面,却是显眼的很。

黏的那么牢实,就说明他父母那边,还有人跟他的缘分不浅。

咦,有点意思啊。

一律伸手将那点香灰弹掉,改变了主意,冲胖和尚点了点头。

回去看看,瞅瞅是谁跟他投缘呗。

胖和尚见了,顿时眉毛嘴角都耷拉下来,一脸的苦相,心里焦急,这可怎么办咯。

师叔走了,寺里苦日子就该来咯,他可不想吃糠咽菜,这大夏天的,若连西瓜都没得吃,日子该怎么过呀!

要说自称是一律父母的那对富豪夫妻,经人介绍姓江,寺里人便称呼他们为江先生,江太太。

一起来得人还挺多,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连秘书带保镖,得有十好几个,闪闪发光的豪车都开了七辆。

一大早就开车上了山,先是去宝殿里佛祖跟前烧了香,捐了香油钱,摇了签筒解了签。

求了块开过光供在佛前的护身符,给他们一起来的小公子戴上,等这一切都做完了。

才找到他们主持,说要见见一律。

主持看他们这架势,心里还在高兴,暗道这来的可是大主顾啊,开张就能吃三年的那种!

连看着他们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更慈悲了些。

哪知人一开口,不是求一律给办事,而是说一律是他们的儿子,十八年前在医院里抱错了。

主持那慈悲的笑容,差点没挂住。

……这、这不是来给他们送钱的,是来挖他们寺里摇钱树的呀!

强忍着把人轰出去的想法,主持勉强笑道,“这事,我得先问过一律的想法。”

边招过胖和尚,让他去通知一律。

胖和尚跑到一律跟前,跟他说明情况,见他决定要回去,开口劝道,“看着不像找人的,一点焦急神色都没。

师叔啊,你可要考虑清楚呀,我看他们不像是会对你好的样子,寺里师兄弟都指着你开锅,你别走行不行。”

一律点头,示意自己明白,扬手将未喝完的茶倒掉,站起来将茶壶茶杯、黄铜小香炉,都装到百纳包里。

想了想,踮起脚尖,从桃树上折下来一枝,也揣到百纳包里,冲胖和尚招招手,往外面走去。

胖和尚一时接受不了事实,恨不得趴到地上抱着他的腿,撒泼打滚不让他走。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体型,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撒泼打滚不要紧,若是绊倒了师叔,他心疼!

江先生跟江夫人一行,都被请到空着的客院里喝茶,客院简陋、茶水也只是普通,江夫人嫌弃的撇撇嘴。

见江软神色慌乱,坐立不安,轻轻拍了拍他手背,安慰道,“软软,你不要怕,没什么大事的啊,乖。”

江软往她跟前靠了靠,声音低低的,“妈妈,一律会不会讨厌我,觉得是我抢了他的爸爸妈妈啊。”

声音里带着点哭腔,江夫人听得心疼极了。

佯装生气,“你在胡说些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他怎么会怪你,再说了,你现在就不当我是你妈妈了吗。”

江软赶紧摇头,眼神温顺纯真,像在森林里跃动的小鹿,“您永远是我的妈妈,我是怕一律他……”

“你不用怕。”江夫人打断他,疼惜的摸摸他的脸,“你也是妈妈的儿子,他要是敢为难你,妈妈给你做主。”

江软赶紧低声劝道,“不会的,妈妈,我肯定会对一律好的,一律也许不会讨厌我,我们会好好相处。”

见他这般温顺懂事,江夫人心都化了,赶紧应道,“好,你们一定能好好相处。”

土原寺主持,“……”好,好个屁咧。

呸呸呸,出家人不能骂人,要不嗔不怒,不悲不喜。

可他偏偏就是个六根不净的,真想把这位江夫人的脑子撬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水吗?!还是都是空气啊。

要是真像你们说的,面前这个是当年医院里抱错的,一律才是你的亲儿子。

那你是傻呢,还是傻呢。

听不出这假少爷,在给真少爷上眼药么。

就等着你看你亲儿子不顺眼呢?!你还好,好个屁好!就这么看,一律回去,必定是要受委屈的!

他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他心里骂着人,面上保持着一脸慈悲,沉默不语。

江夫人嫌弃寺里的茶不好,也不端起来喝,神色不耐的催促道,“怎么还没把人叫来,你们都在磨蹭些什么。”

主持停下转念珠的动作,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一脸慈悲,“施主稍等,这才五分钟,一律他也不会飞。”

对人直接怼了回来,江夫人脸色不善,“赶紧去催。”

外面的保镖闻言便动了,准备出去找人,恰巧一律背着百纳包,跟着胖和尚过来了,正好跟保镖撞上。

进了门,双手合十,跟主持行了个礼。

主持慈眉善目的笑着,也合掌回了个礼,“一律呀,过来见见江先生和江夫人。”

一律刚进门,就看到被簇拥在中间的三个人,一对中年夫妻,一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少年。

那夫人一看就极其富贵,保养很好,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白皙富态的手腕上,戴着对顶级桃花春翡翠手镯。

价值连城,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确实豪富,他胖师侄没看走眼。

看他呆呆的站着,也不说话,江夫人轻蹙秀眉,杏眼含愁,就有些不高兴,“你怎么看到人,也不打招呼的。”

主持双手合十,笑得一脸慈悲,“一律师弟修闭口禅,闭口禅一日不成,便一日都不能开口说话。”

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我刚口水都说干了,你是啥都没听进去么。

江夫人心生不满,小声反驳道,“就知道弄些装神弄鬼的把戏骗人。”

要说眼缘这种东西,也是奇怪,她看着面前的小和尚,明知道他就是她亲生儿子,却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丹凤眼细长,嘴唇红而薄,都说嘴唇薄的人薄情,肤色又太过白了些,看着冷冷清清的,见到她也不愿叫人。

以后肯定是养不熟,不会跟她亲近,哪里比得上她的软软,温顺懂事,又贴心的很,看着便觉得不喜欢。

但想着他是她亲生的,把那些不满压下去。

姿态端庄的轻轻咳一声,“这是软软,我先跟你说清楚,你回了江家,软软也不会走的,以后你们就是兄弟。

你要叫软软哥哥,跟他好好相处,软软从小身体不好,性子也很柔弱,你不准欺负他,知道了么。”

主持跟胖和尚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情况有些不对吧,就您这态度,一律跟江软两个。

这到底谁是亲儿子,谁是抱错的?!

一律看了眼她身边的少年,那少年也看向他。

两人就那么对了一眼,江软的眼圈就被浸红了,水润润、红彤彤的,看着好不可怜。

一律,“……”

他长得很吓人么,不是吧!

整个土原山都知道,他最跟佛祖投缘。

自带佛光美颜的,再怎么看,也不会吓人才对啊。

不过这位江少爷,身体不好却是真的,不是病,是阴气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