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微或许是真觉得那魏家的族兄好,也或许是真个为了宋清欢的终身大事担忧。
总归此时压根没轮到宋清欢来拒绝,便已经被板上钉钉了。
宋清欢纵然再不愿意,却也没多说甚个,说来说去也就是让见一见,往后如何倒也不好说,便也不甚在意的应承下来。
张云微此行目的达到,又同宋清欢说定了办花会的日子,这才同她一道往流朱街前头的脂粉铺去看看进度。
办花会这事儿还是承恩伯夫人替她出的主意,原来张云微待字闺中之时,也识得不少京中贵女。
虽是如今大多出嫁为人的妻为人母了,可借着乔迁之喜办个花会热闹热闹一下,正个联络联络感情,让姑爷也结实些朋友,扩大交际圈子,哪怕混个熟脸,日后不管中没中榜便也算多条路。
张家也还有几个哥儿姐儿没个着落,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相看相看一番。
张云微只是应予,又想着那即将新开的铺子,正好也趁着这个机会同大家露一露,招揽招揽生意。
再个年前收到魏家的书信,便提到那位魏家的族兄,她去信说明一回情况,那魏家族兄才说要上京走动走动。
想着这一遭若是能成,这个花会自是一箭三雕的好,哪里还不应予的。
宋清欢没她想的那么多,两人看过脂粉铺时辰已经不早了,旭哥儿挨在张云微怀里睡着了。
二人在宋清欢平日里小歇的屋里坐下来,宋清欢便蹙着眉头道:"姐姐说花会上用咱们自己的点心招待,再同自家的脂粉做回礼,我觉得也甚好。"
"只是,景瑜替我寻摸来脂粉铺坐镇的师傅是个不太好脾气的,我还没腾出时间去会会,也不晓得那师傅到底有几分本事。"
若是本事一般的,那送出去的回礼,便等同个笑话。
张云微原来没操心这些事儿,如今一听,便也跟着蹙起眉头来:"这也是个问题。"
又道:"回头问问我娘同哥哥,看看他们有无识得的,实在不行咱们就把花会往后推一推,咱们既然要做自是要做最好的,不然不上不下的还白瞎这个劲做什么。"
宋清欢应道:"自是这么个道理的。"
张云微带着孩子不好在外头多待,用过午膳便先行归去。
宋清欢一想到二月头的花会也没得几日了,顿觉压力倍增,坐得片刻,便使了踏雪准备东西,明儿还得去那位脾气大的师傅处走动一番。
陈二寻得的那位师傅性牛,据说他祖父乃是宫中内造处当差的,很有几分本事。
到得他这一辈,虽没有进宫,却也依旧生得一副傲气。
宋清欢让初一去打听了这位牛师傅的事儿,又添减了几样拜礼,第二日一早便往城郊牛家去。
青石砖起的房子,占地面积倒是大,不过瞧着有些年久失修,露出几分颓败的气势来。
宋清欢坐在马车上,撩了帘子瞧见牛家这么副景致倒也想起一年不如一年的齐北候府来。
宋大山提着礼品堆着满脸笑意前去敲门,开门的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娃,大眼睛水汪汪的,瞧见生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两步,怯生生的问:"你们是谁?"
宋大山见是个小女娃,怕吓到人家,更是笑得和煦,弯着腰问她:"我们是宋家的,请问牛师傅在不在家,我们特意来拜访他的。"
那小女娃应得一声,复又费力的关上院门,不多时再折回来,甚是礼貌的将宋清欢请进去。
宋清欢这才从马车上下来,跨门而入之时瞧见那小女娃一瞬不瞬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艳羡,却也无贪婪。
"你叫什么名字?"宋清欢问。
"我,我叫胭脂。"胭脂也没想到这般天仙般的人物会同自个说话,霎时间便红了脸,脑袋一低越发不敢抬头。
"这名字真好听。"宋清欢一笑,下意识的从发髻上取了一朵绢花送给胭脂:"送给你。"
胭脂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经进到院中。
牛家这院子不仅是外头瞧着颓败,便是内里也好不到哪儿去。
院子本就不小,又无摆设,便越发显得空荡起来。
胭脂引着宋清欢往堂屋去,一个收拾得干净的妇人忙堆着笑走上来,恭恭敬敬的请宋清欢坐下,又忙往灶下去泡茶来。
那模样瞧着还有些拘谨。
踏雪忙拉住那妇人,笑道"夫人不必客气了。"
又问:"不知牛师傅此时可在家?我们姑娘倒有些事儿想同他商议。"
袁氏忙点头:"在的,在的,我这就去叫他。"
说着便忙往内室去,不过片刻便听得内室中传来男子的谩骂之声同女子赔不是的声儿。
宋清欢眉头一蹙,露出几分不喜来,可不过瞬间便又恢复如常。
过的会子,牛顺这才不情不愿的从内室出来,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长得倒是斯斯文文的,身形高挑,一袭石青长袍穿在身上,不像手艺人,更像是那读书人家。
这可惜这人年岁不大,但眉宇间满是自负同戾气。
宋清欢不过转头看得一眼,牛顺便蹙着眉头坐下来了,开门见山的道:"宋家的人是吧。"
一开口便满是浓烈的酒气。
宋清欢对这位牛师傅很是失望,这样一个人怕是难当大任的,只不知究竟有几分能力。
"我知道你们此行的目的,咱们就直说了,我祖父当年可是在宫中内造处当差的,我虽没进宫去,可一手手艺打小就是我祖父亲传的,姑娘想请我去铺子里头当师傅,原来我是不想去的,可既是陈家二公子开了口,我也是要卖他个面子的。"
又道:"我原来的东家每个月都是十五两的月钱,管吃管住管四季衣裳,每日上工三个时辰,逢年过节的也有沐休,不知姑娘这儿是怎么算的?"
宋清欢一字不落的将牛顺的话都听进耳中,轻轻一笑,若要说此人有几分傲气,倒不如说是有几分自大。
"牛师傅是手艺人,自是要好生相待的,你原来的东家给的我都照旧,工钱的话,便按每月二十两算。"
宋清欢话音一落,立时便见牛顺打起几分精神来,眉宇间的戾气也疏散不少,倒多出几分笑意来,可嘴上却还一副不太乐意的模样。
"如此,我倒是考虑考虑。"
宋清欢话头一转,便道:"不过,我也不是那等养闲人的,师傅若是有本事的,别说二十两,便是一百两我也供得起,只端看师傅有无这个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