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不断从他胸前流了下来。
他没有穿衣服，精壮的上身壁垒分明，在月色下宛如经由上帝之手精心雕刻而成的完美作品。
他在怒吼，脸部狰狞。
乔绵绵被吓住，可她没有因此松开手中的刀，十根手指都用力的抓紧着，咬紧牙关。
“你想知道为什么？好，我告诉你。”
乔绵绵嘴角露出凄厉的笑意。
“五年前，也就是2015年8月4号，上午十点十二分左右，在商业街南路交叉口，你是不是撞了一辆黑色奥迪？那辆车里坐着三个人，一对中年夫妻，和他们的儿子。”
乔绵绵慢慢松开刀柄。
她的双手也染满了血腥。
“厉曜深，这就是我要杀你的理由。因为他们是我的父母，是我的哥哥。我父母当场被撞身亡，我的哥哥整整昏迷不醒了好几个月，而这中间，你从未过来看过我哥哥一眼，更别提是为之付出应有的代价，就因为你们厉家有钱，即使你撞死了人，也不用坐牢。”
“瞧瞧，你现在活的多么肆意潇洒，你有钱有势，要什么有什么，而我的爸爸妈妈哥哥却永远离开了人世，再也见不到天日。”
乔绵绵一字一句，清晰的说出来。
厉曜深听完后，整个人都懵了。
对上乔绵绵满是仇恨的双眼，他努力将记忆拉回到五年前的那天。
“你说什么？你说我撞死了你的亲人？”
“难道不是吗？厉曜深，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狡辩？”
乔绵绵苦笑。
韩慎言已经把当年的照片给她看过，包括肇事车的车牌号以及当时的一些监控。证实就是厉曜深，还有她偷翻了温德昌和厉曜深的手机，里面的聊天内容，都是间接的证据。
“我在五年前那一天，确实发生过车祸。”
厉曜深捂住额头。
血越流越多，他已经开始体力不支。
晦涩不清的月色下，映射着他的脸色愈发如同纸片般苍白。
“但是我没有撞死人，所撞的也根本不是你的亲人。”
厉曜深还清楚记得，那天晚上，他和大哥都喝多了，事后，他们各自回到酒店房间，第二天醒来，他发现自己睡了白慕冰。
因为宿醉，本来就头痛，加上躺在身侧的白慕冰很讨人厌，他走出酒店时，心情非常不好。
过一个交叉路口时，不小心和对面车相撞。
但他记得当时的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我撞的那户人家姓唐，事后，我去看望他们，他们一家三口，都只是受了轻伤而已。为此，我给了唐家一大笔赔偿，还给他们夫妻买了养老保险，给他们的儿子介绍好工作。前几年都还一直有联系，直到最近两年，才渐渐生疏了。”
厉曜深抬起头，“你是不是搞错了？”
乔绵绵愣怔住了。
搞错了？
这怎么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岂不是太蠢。
不会的。
韩慎言摆了那么多证据在她面前。
“厉曜深，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事到如今，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算我以前看错你了，你就是个伪君子，是缩头乌龟，敢做不敢当！但凡你当初做的没那么绝，我都不会这么恨你。”
乔绵绵字字泣血。
“我大哥在医院里躺了好几个月，你没有过来看他一眼，没有说句对不起，没有给半分钱的赔偿。现在，当着我的面，你居然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你的良心，难道都被狗给吃了吗？”
乔绵绵笑着往后倒退。
雪白的浴袍松松垮垮搭在身上，全是鲜红的血。
“当然了，又有哪个杀人凶手，会承认自己杀了人呢。厉曜深，这一刀，我刺进去了，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从今往后，我们就当从来都不认识过！”
乔绵绵往后倒退。
厉曜深上半身从床上挂了出来，急火攻心。
“乔绵绵，我说了，我没害死你的家人，你搞错对象了。”
厉曜深声音有些不稳，带着愤怒的同时，还有无尽的失望。
“所以，你这次回来之后，像变了个人似的，之所以那么魂不守舍，是因为你一心一意都在想着怎么杀我？你莫名其妙的哭，是因为你觉得自己还舍不得动手，你去买老鼠药放进牛奶里，不是因为自己想不开，而是为了想端给我喝？我真傻，我以为你想要自杀，我那么紧张那么慌乱的跑出去，去找你，结果，却看到你端着牛奶过来给我喝，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有多么难过吗？”
“你不要再说了，厉曜深，你说这些煽情的话，又有什么意思？就算你今晚死绝了，以你一人的性命，也难以抵得上我父母哥哥三条人命。”
厉曜深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因为这个女人带给自己的锥心之痛，已经远远超过了一切。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喉间一股腥甜溢出，“扑哧”一声，吐了大口血出来。
强撑了许久的身体终于垮下。
他整个人摔倒在地板上。
“绵绵……”即使这样，他还是伸出手去够乔绵绵。
乔绵绵仓皇的摇着头，不停的退后再退后。
她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坚强，没有什么好哭的。
可眼泪还是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完全不受控制的往外奔泻。
眼里惊恐的倒映着他趴在地上的黑影，她知道自己那一刀刺的很深，而他又与自己说了那么久的话，血恐怕都流尽了吧。
她连忙站起来，攀住墙壁，渐渐的往门口移动。
她想，她应该走了。
所幸的是，厉曜深今晚不想让保镖打扰他们，所以此刻并不会有保镖守在门口，她想逃出这里，应该有九成的把握。
她颤抖的伸出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一转，“咔嚓”一声。
厉曜深的瞳孔里尽是悲凉，“绵绵，不要走……”
可惜，乔绵绵已经听不到了，她飞也似的逃离现场，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厉曜深看着敞开的门，看着她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尽头，喉间像是被人突然勒住，难以呼吸。
他短促的喘了几口气，眼前一闷，无尽的黑暗瞬间席卷，抬起的额头，彻底栽倒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