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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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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前往怜舟一族的,不是这个大地永恒之使。”巫走到库洛身边,随意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冷冷道。

“长风永恒之使拉斐尔。”库洛用几乎从未有过的冷酷声音吐出了这个曾经被他用一切去铭记的名字,带着永恒之母的命令前来逼死他的双生兄长泠、迫使巫不得不亲手将由泠一手建立的怜舟一族从世界上抹去的人,“既然他龟缩在界外界不出来,就拿这个大地永恒之使开刀好了。”

“这不符合规则。”巫淡淡地提醒了一句,却在他说话的同时已经握住了袖中的毁灭之刃。

“规则?”库洛笑了,黑色光芒从他掌心中绽放开来,太阳形的挂坠在亮起的魔法阵中化为创世神杖,“你什么时候在乎过那种东西?”

话音落下,巫和库洛同时抬起了握着武器的手,刀刃漆黑的匕首闪动着夺目的金光,金色的太阳权杖周围的黑光深邃如夜,两把绝世神兵在空中相交,一轮金黑双色的阴阳鱼自二者相交的地方缓缓旋转而出,在阴阳鱼放大到成人拳头大小时,巫和库洛齐齐闷哼一声,却谁也没有停下施法的动作,前者从垂在脸颊边的一条绑着七圈发带的细长发辫上解下一圈发带,后者以右手拇指划开食指指尖将一丝鲜血染上太阳神杖的杖身。

灵火儿几乎要忍不住扶额,果然越是平时冷静的人发起疯来就越是吓人,如果这个发疯的人数从一个变成两个,恐怖程度就要以几何倍数增长。再如果这两个发疯的人骨子里又都是视世俗规矩如无物的极端狂妄分子……那后果灵火儿不想再想下去了,这种事她跟在巫身边这么多年也只经历过一次,那绝对是她这辈子都不想回想起来的噩梦。

创世之神默克多和灭世之神依玛尔的能力是无穷大的,如果不刻意收敛,光是真神级别的存在自然流露出的威压就能让神级以下的凡人顷刻间毙命,然而这两位陛下却一直分别以封印和魔法压制着自身力量,众所周知的表面上的原因是为了避免误伤他人,但真正的原因,却是为了规避宿命。

诞生于混沌初开之时的创世之神双生兄弟泠和鹘以及灭世之神双生姐妹辰和雷乃是混沌孕育的天地之子“真灵”,分别掌控衍化和毁灭万物的混沌本源阴、阳之力,生来就拥有混沌本源所赋予的强大力量,然而也正是因为拥有过于强大的力量,创世兄弟和灭世姐妹每一个人都不是完整的个体,无法独立存在:泠是没有灵魂的肉体,鹘是没有肉体的灵魂;辰是没有内心的躯壳,雷是没有躯壳的内心。在诞生之初,两对双生子没有苏醒、没有和自己的同胞兄弟或姐妹分开时,尚且可以在混沌本源之力的作用下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但一旦从长眠黑暗中苏醒、进入真实存在的太初天下万界之中,这个平衡就会被打破。创世之神兄弟需要不断地创造出不同的世界、制定不同世界衍化出的不同规则,而灭世之神姐妹则掌控让规则被破坏、世界本身也渐渐衰老腐朽的世界走向毁灭的力量。一个世界的诞生源自上一个世界的毁灭,而新的世界诞生后又会走向衰竭毁灭,形成一个又一个的轮回,就像这些世界中诞生的生命也不断在生死之间轮回,这是混沌主宰和至高天道制定的规则,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例外。

另一个甚至可以说是残忍诛心的规则,即是“宿命之死”。

每一个真灵在掌握强大力量的同时也背负着生命残缺的宿命,只有杀死自己的同胞兄弟或姐妹,以自己手足的生命补全自己残缺的生命,才能继续存在下去。迄今为止,雷被辰所杀,内心和躯壳相融成为灭世之神依玛尔。泠间接死在鹘手中,灵魂和肉体融合成为创世之神默克多。默克多曾经和依玛尔兵刃相见,甚至险些共赴黄泉。

雷是辰最疼爱的妹妹,泠是鹘最尊敬的兄长,默克多和依玛尔是彼此最亲密的爱人。

这种可笑的宿命,这样可笑的事实,竟然真的会发生。

但他们谁都不能轻言放弃,谁都不能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成全自己的爱人,因为他们的生命不只属于他们自己,也属于已经和他们融为一体的手足同胞。

现在巫和库洛没有被宿命之死的力量控制,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将自己的本源之力传承给自己的弟子,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间接打破宿命之死的规则——当然成功的机率很渺茫,但对他们而言,任何一点微薄的希望都不能放过——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他们将自己的力量压制到了最低的程度,并且完全封禁了对混沌本源之力的使用,以此博得在沉甸甸地压在他们心头的宿命之死的逼近中苟延残喘的时间——是的,苟延残喘、苟且偷生。

——因为无论如何,在巫的胸膛里跳动着的这颗心脏、容纳着库洛灵魂的这具肉体,这些代表着他们在这世上最亲密的半身的东西,都比他们的骄傲和尊严重要。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永远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忍字头上一把刀,不发脾气也不代表没脾气,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何况堂堂真神陛下。

巫打出最后一个印诀,握着匕首退后一步,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她已经将发辫上的七圈发带解开了三圈,此时的脸色几乎和窗外的云一样雪白,冷冷地吐出一口气,将匕首收回腰间。

“尊者,裁决之神修罗少君到了。”灵火儿这时才上前一步,低声禀报道。

“请进来。”巫缓过一口气,开口道。

几乎就在巫的话音落下的刹那,不等灵火儿出去传话,一个高大的身影踏入长乐宫,漆黑的长披风随着他的动作在风中扬起一角,一身暗红色轻铠,双腿修长笔直,走动无声。来者正是巫和库洛的兄长、神域首席执法者、裁决之神修罗少君,此时他线条冷硬轮廓清晰的脸上一片冷肃,身上还带着来不及清理的血迹,显然是感受到巫和库洛的动作后匆忙赶回无尽云海的。他进来后在殿内扫视一圈,便将冰冷而肃杀的目光落在库洛略显苍白的脸上,也不开口,直接出现在他面前,一拳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