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去？茶楼酒肆而已，侍候的又都是女子，而且我戴了面纱的。”怜舟墨眨巴眨巴眼睛，不解道。
“茶楼酒肆？”赵子初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尊者在上，楼姑娘，你什么时候见过除了秦楼楚馆以外哪有茶楼酒肆是用女子待客的？韶华街是秦阳城里有名的三不管地带，而且一条街都是……青楼啊！！”
“咦，是吗？”怜舟墨又眨巴眨巴眼睛，“难怪有……”她忽然闭嘴。
“难怪有那么多长得那么猥琐的男人意图不轨被你打死打残尸体都堆成山了。”楼兰平静地接口。
怜舟墨：“……”
赵子初：“……”
“兰姐姐，你又用法师之眼监视我？！”怜舟墨眼中写满控诉。
“我想知道你干了什么还需要监视？”楼兰对赵子初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带路，“你只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超过半个时辰，不闯祸我就该感谢楼家列祖列宗了，不死人我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怜舟墨：“……”
赵子初：“……”一个冷面毒舌出手狠辣，一个天真烂漫把惹事当家常便饭，大哥你摊上大事了你知道吗？
贵宾室内，赵子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莫名其妙地揉了揉鼻子，对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团员点了点头：“好了，你去办事吧，按我说的做，记得手脚快一点。”
客房内。
怜舟墨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慢慢地拆下头上将自己美丽的脸庞衬得稚嫩的双环髻，伴随着一头乌发渐渐散开，她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变化，相貌不变，明亮而天真的大眼睛里却氤氲起惑人的媚意，菱唇缓缓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长发如水一般流下披散在背上，显得慵懒而妖娆，一缕碎发悄然垂下，落在左侧面颊上，被修长而纤细、嫩白如葱根的食指绕了绕，乌黑的发丝缠在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指尖上，透着说不出的诱惑力。
“那个狐狸眼的三团长很有意思。”她的声音也变得低哑妖媚而富有磁性，看着镜中眼波流转、浅笑嫣然的美人，声音愈发软糯甜媚，“他应该是整个赤练的耳目，而且我猜，在韶华街顺走我荷包的人也是他。只是不知道，那个二团长是故意在我面前演了场戏还是被蒙在鼓里，遇到我们纯粹是偶然。”如果是前者，就说明赵子初想把她当傻子耍；如果他真的想耍她，她的心情只怕不会很好；如果她的心情不好……那么，那三位团长就这辈子都别想有什么好心情了。魅惑之主可从来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
“那么你觉得是哪一个？”浴室的水声里传来楼兰被水汽化开一丝慵懒的清冷声音。
“我觉得？”怜舟墨把玩着黛笔，“应该是后者吧。”
“为什么？”
“兰姐姐，我要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岂不是把你的脸面都丢尽了。”怜舟墨嫣然一笑，微微抿着樱唇，媚声道，“不敢说看得通透，但大概什么脾性我还是看得出来的，除非他的心机城府比你还深。不过要是真有这样的城府，他也不会只是一个地级佣兵团的二团长了。”
悦耳的轻笑声中，一身白色里衣的楼兰从浴室中走了出来，乌发盘起，发丝上盈盈欲坠的水滴就像清晨草叶上的露珠，因为整个人都笼罩在朦胧的水雾中，她看起来也不那么清冷了：“墨姐儿，尊者有没有跟你说过？赤练，是深渊所有佣兵团中最特殊的一个。整个佣兵团里，有趣的人比你想象的多得多，远不止区区一个三团长赵子瑜。不过，这些就要你自己去发现了。”
怜舟墨轻轻一笑，起身向浴室走去，和楼兰擦肩而过的时候妩媚地看了她一眼，眸光潋滟，风情万种：“那是自然的，否则这个游戏岂不是就要失去乐趣了么？”
游戏……
楼兰注视着怜舟墨妖娆的身影，清冷的脸上同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是啊，游戏。
可是魅惑冕下，力量是把双刃剑，当你倚仗力量将他人践踏在脚下的时候，也要作好被他人以力量践踏在脚下的准备。今日你可以轻松地将他人的生死视作游戏，来日也会有人将你的喜怒玩弄在鼓掌间。没有绝对的对错，不过立场不同。我不会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指责你不高尚，因为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真正高尚的人。是的，天底下没有公平，永远都不会有公平，有的人从睁开眼睛开始就沐浴一身荣光，有的人背负着屈辱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所以你要永远记得被你踏在脚下的累累尸骸，永远记得你手上沾染的鲜血，以此提醒自己，永远不要摔下王座被他人踏在脚下。老天爷不肯给你的公平，你要用你自己的双手去争去抢，哪怕遍染鲜血劈荆斩棘，你也要咬着牙赢下去，活下去。
这是我欠她的，现在全都归还给你。请你代替我做一个合格的妹妹，陪着她直到闭上眼睛的那一天。
少女漆黑的眼眸中仿佛有迷蒙的雾气，却转瞬间就变成了一片清明，消失不见了。
夜已深。
一片寂静和黑暗的客房里，倏忽亮起两点寒星。
楼兰自梦中惊醒后并没有动弹，只是拧了拧眉，黑眸中的寒冽冷厉缓缓褪去，擂鼓般的心跳同时平复，不用手摸，就能感觉到背上全是冷汗，甚至濡湿了雪白的里衣。
楼兰闭了闭眼，苍白的脸上显现出难掩的疲倦。黑暗能隐藏秘密，能带给她安全感。她不需要再像白天在人前时一样时时刻刻戴着完美的面具，时时刻刻紧绷着心里的那根弦，时时刻刻警惕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
这是一场游戏，一场残酷得不能说是游戏的游戏，她输不起。
看了一眼抱着枕头呼呼大睡的怜舟墨，楼兰的脸色恢复了平静，起身下床沐浴更衣。说起来怜舟墨这丫头有一点让她十分佩服，一沾枕头就能睡着的本事且不说，一旦睡着，除非感受到危机，否则就是在她耳朵边上打雷也能被她自动屏蔽，好在她睡得很安静，而且睡相极好，不然楼兰是绝对不会跟她睡一张床上的。不像无邪……
不像……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