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瀚泽坐在下面听着陈初瑶的演讲频频点头。他这次故意没有提前告诉陈初瑶打算安排给客户讲解技术方案，就是想看看陈初瑶事前的准备和应变能力，到目前为止，沈瀚泽对陈初瑶的表现很满意。
陈初瑶将整个技术方案讲解完成大约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半个小时不间断的演讲让她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本以为自己的任务就此完成了，却没有想到，后来还有更难缠的问题等着她。
“陈小姐，我不是做技术的，听不懂你刚才说了些什么，站在商业的角度思考，我认为你们的工期太长了，你看能不能想办法把方案简化简化，缩短工期？”史然一脸真诚地看着陈初瑶道。
陈初瑶这才意识到，在场的人大多数不懂技术，自己刚才说了那么长时间，无异于对牛弹琴。
“史总理想中的工期是多久？”陈初瑶努力地保持着冷静，礼貌地问。
史然想了想：“刚刚你说整个工期要半年时间，在我看来，你们可以把花哨的功能去掉一些，压缩到两个月。”
“两个月？这不可能！”陈初瑶吃惊地看着史然。她终于理解了网络上的那些段子，这和客户要求设计师设计出五彩斑斓的黑有什么区别！
史然不以为然，理直气壮地道：“怎么不可能？陈小姐，你应该知道现在的市场竞争有多么激烈，比竞争对手早一天发布产品，就能抢占市场先机。这个产品的功能我们之前已经设计好了，你跟我说技术人员需要半年时间，那之前我们市场人员做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科技行业风云变幻，谁知道半年后会发生什么！你们做不完，再招几个人嘛，我相信沈总不会吝啬这点钱。这世上向来缺乏有想法的人，现在想法都有了，实现起来有那么困难吗？”
这一番话，充满了对工程师的轻蔑。按照史然的说法，工程师的工作就像是机械的搬砖，规划好了.asxs.和终点，只要付出体力去搬就行了，倘若一个人搬这些砖需要半年时间，那么十个人则可以将总时间压缩为十分之一。这是对工程师莫大的侮辱。面对一个新的项目，开发工程师所要做的并不仅仅是将功能实现，还要考虑如何将这些功能实现得稳定、易用、可扩展。工程师是带着脑子工作的，不是简单的机械重复。
“按照史总的意思，开发工程师的工作没有任何价值，只是将市场人员的想法实现是吗？只要你们提出想法了，这件事就相当于已经完成了，我们多要求一天的时间都是十恶不赦，影响了你们抢占市场先机？”陈初瑶句句逼人，目光犀利而且严肃，紧紧地盯着史然，将史然看得不寒而栗。
“啧啧啧，陈小姐别生气呀，我可没有看不起工程师的意思，我刚才也说了，我不懂技术，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吗？你小小年纪，又长得这么漂亮，怎么就这不懂得变通呢。”史然撇撇嘴，一脸无辜，又带着几分轻蔑。
“恕我愚钝，我可没看出来史总是在和我商量，这是我们的技术方案，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不懂技术的人对它指手画脚，如果您觉得我的安排有问题或是能力不足，您另请高明吧。”陈初瑶的火气上来，便不管不顾起来，她从未受过这样的气，当然忍不了，说话的功夫，便狠狠地将电脑合上，投影屏幕变成了一片空白。
史然做梦都没有想到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竟然有这样的脾气，市场部想压缩技术部的排期，这是常有的事情，他今天看准了陈初瑶经验尚浅，想故意欺负她，却碰了一鼻子灰。
“沈总，您们公司的态度这么强硬，这笔生意似乎很难谈下去了。”史然不再理会陈初瑶，满脸赔笑地看着沈瀚泽。
沈瀚泽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许墨太了解沈瀚泽的脾气，他担心沈瀚泽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举动，让局面更加无法挽回，抢过话来赔笑道：“史总，您别着急，我们这是第一次技术方案沟通，肯定还有许多要优化和改进的地方，有什么问题可以慢慢商量。”
“这才对嘛，你们不要一口咬定了自己的方案就是最好的，现在做无人车的公司多了，很多大公司都在投入人力物力研究，和那些公司比起来，你们无人科技的实力和规模怎样，你们自己心里应该有掂量，若是在谈判桌上一点好处都不给我，我也很难跟上面汇报的。”史然见许墨的态度这么柔软，他便得寸进尺起来。
其实，史然这番话虽然刺耳，但说得也没错。无人科技刚刚起步没多久，自然是无法和传统的强势大公司比拟，这些汽车厂商之所以愿意合作，肯定是有所图的。
这些道理，沈瀚泽都懂。
从创业之初，他遭到过太多的白眼和冷漠，无数次在和客户谈判的过程中碰壁，史然这样的人并不算新鲜。沈瀚泽早已练就了刀枪不入的本事，他坚信只要在原则问题上不退让，守住公司的底线，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合作伙伴。
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沈瀚泽怎么都压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忽然站起来：“史总，你别忘了，我也是技术出身，我尊重工程师的每一个技术方案，既然贵公司觉得我们的方案不合适，我们就不打扰了，请贵公司另寻高明吧。初瑶，我们走。”
说完，沈瀚泽叫上陈初瑶就要往外走。
“沈总……”
“沈总，您别……”
史然和许墨都傻了，他们都没有料到沈瀚泽的反应这么大，这显然不是一个成熟的商业人士该有的反应。更何况，他们心里都知道这场生意对于无人科技来说意义非凡。
史然所在的卓越汽车是国内排名前三的汽车厂商，如果能够拿下和他们的合作，无人科技在无人车领域的声望和影响力将大大提高，为了这次合作，沈瀚泽花了诸多心思，已经到了聊技术方案这一步，无论怎样，他都不该直接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