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什么才算是成功？自己亲自研究出来并且投入使用，最终收获不计其数的名利？”沈瀚泽认真地问。
陈初瑶摇摇头，沈瀚泽描述的不是她想要的，但她却说不出来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每一项科学研究的成功都是站在巨人的肩上，就算是我们因此没有机会再继续走下去，能够给其他人留下一条宝贵的经验，也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不是吗？”沈瀚泽顿了顿，“我们并不是贪恋成功的光环，而是真心热爱这个事业。”
短短的几句话，陈初瑶对沈瀚泽的钦佩油然而生。
他如此冷静，又如此磊落。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又带着最宝贵的情怀。
“可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你。”陈初瑶无法说服自己不愧疚，这些日子以来，沈瀚泽对她的指导和照顾都太多太多了，她不能以项目失败而回报沈瀚泽。
“陈初瑶！这不是你现在该有的态度，现在你还没有愧疚的资格，出了问题第一时间想到的应该是解决问题，你是项目的负责人，最熟悉整个项目，可是你告诉我，从问题发生到现在，除了去看网上的八卦和自责之外，你都干了什么？事故车辆的日志你看了吗？怀疑的问题点都查清楚了吗？”沈瀚泽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刚刚一直强压的怒气终于爆发了。
其实从在公司里开始，他就很不满意陈初瑶的表现，作为项目负责人，陈初瑶没有想着去尽快定位项目的问题，却一直在关注一些不相干的消息，还被这些消息带来诸多莫名其妙的情绪，这不是一个成熟的工程师该有的反应。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慌乱情有可原，但他对陈初瑶的期待却更高。
陈初瑶被吼得吓了一跳，一连串的斥责，句句击在心上。
是啊，自己有什么理由在这里愧疚呢，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处理呢。沈瀚泽面对的困难比自己要多得多，他却能够保持冷静，丝毫没有焦头烂额的表现，自己有什么资格不去理会事故本身，而去关注那些风言风语呢。
“对不起。”陈初瑶低着头，不敢去看沈瀚泽，轻轻咬着嘴唇，用极小的声音挤出一句话来。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再这样下去，对不起的是你自己，是你自己这几个月来的努力！”沈瀚泽丝毫没有怜悯陈初瑶的意思，气呼呼地吼道。
陈初瑶将头埋得很低，连余光都不敢落在沈瀚泽身上。
还未等陈初瑶想好说辞回答，沈瀚泽的电话响了。
沈瀚泽扫了一眼手机，上面写着“谢雨潇”三个字，他毫不犹豫按下了挂断键。
没过多久，手机又响了。还是同样的显示，沈瀚泽无奈，再次挂断。
而谢雨潇却不肯放弃，一遍又一遍地打着，直到沈瀚泽失去了耐心，直接将手机关机。
陈初瑶看着脸色不善的沈瀚泽，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又有麻烦了？”
沈瀚泽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云淡风轻地答了一句：“没事，只是这个时候我不想应付不相干的人。”
陈初瑶不敢去问不相干的人是谁，只知道现在还是不要招惹沈瀚泽为好，识趣地不再说这个话题。
“我会努力定位到事故发生的原因。”许久的沉默之后，陈初瑶终于又鼓起勇气开口说话了。
沈瀚泽满意地点点头：“恩，我也相信你。”
这句相信说得很肯定，仿佛刚才那些斥责的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你有头绪吗？”顿了顿，沈瀚泽又问。
陈初瑶摇摇头。
她刚才只顾着愧疚，脑子根本无法工作，哪有心思去理头绪。
“我刚才看了出事前后的所有日志，觉得很奇怪。”
“有什么发现？”陈初瑶忍不住打断了沈瀚泽的话，急急地问。
“所有的日志都没有问题，程序没有报错，也没有任何异常，而且我校验了每一个复杂路段的计算，误差都在安全范围之内，也就是说，如果那辆车按照程序指导的轨迹行驶，不应该出问题。”沈瀚泽皱着眉，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也就是说程序没有错？那为什么会这样呢？”陈初瑶暗暗佩服沈瀚泽的本事，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竟然分析了这么多内容，他究竟有一颗怎样强大的内心啊，竟然一点儿都不受外界干扰吗？
“这件事我要去现场看看那辆汽车的原因。”沈瀚泽顿了顿，“我要知道汽车行驶的真实场景。而且，我刚才只看了中控系统的日志，并没有看其它部分，如果中控系统对数据的处理没有问题……”
“你怀疑数据的收集有问题？”陈初瑶猛地反应过来。
“恩。只是怀疑。”沈瀚泽面色凝重，点了点头。其实，比起中控系统出问题，他更不愿意去怀疑数据收集有问题，无人车所有数据的收集都是通过传感器，如果数据收集出了问题，就意味着传感器出了问题，同时也意味着，他三番五次警告的那个人没有收手，而是选择了背叛。
陈初瑶隐约感觉到沈瀚泽的情绪，她也几乎可以明白数据收集出问题意味着什么。
“我只是随便说说，也许是别的问题呢，还是先看看吧。”陈初瑶安慰着沈瀚泽，她有些担心，这个猜测万一是真的，沈瀚泽会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一会儿看见了出事的汽车，就能看见传感器日志，到时候就能知道我们的猜测是否正确了。”沈瀚泽恢复了冷静，准确地说，这个时候，他必须强迫自己冷静。
两个人很快就到了事故发生地，现场依然有很多工作人员在采集数据，那辆出事的汽车就停在一个拐弯处，据说，这辆车子就是在拐弯的时候，忽然加速，导致车身倾斜，差点儿将人甩出去，幸好车里的人经验丰富，及时踩住了刹车，否则可能当场丧命。
“瀚泽，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啊？”沈瀚泽刚下车，就听见了一个令他烦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