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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倾诉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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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初四是回娘家的日子。江北橘往年都是初二探亲,今年多事儿,一直耽误到了初四。她一早起床和了玉米糁子,用自己前些年打下的平底铝锅摊饼折。

张姗姗立在一边说要帮忙打手,却也没些她能干的散碎活儿,只好叽叽喳喳的和江北橘闲聊。

江北橘一边翻着饼折,一边说:“也就是我有孝心,起个大早摊饼折,为的什么?还不是想让我妈吃上顿热乎的!我就不知道昨晚上摊好,今个儿早上一拿就走了省事儿呀!”

张姗姗鸡琢米似的点头:“阿姨我知道的,阿姨总是先想着别人才想自己。我和庆友将来也得这么孝顺阿姨!”

江北橘的眼眶子红了,几欲落泪。借着翻饼折的空档拿袖子蹭了把脸面,吸了口凉气。

她真真的被张姗姗感动了,却不是因为张姗姗说将来要孝顺她。她这辈子都是在为别人操劳,哪儿承想过受谁的孝顺!她是被张姗姗那句:“总是先想着别人才想自己。”感动了。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有人为她说句公道话。

张姗姗觉察到了她的不对,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的脸色,问:“阿姨,你怎么了?”

江北橘绷不住了,眼泪当着张姗姗的面就掉下来了:“好闺女,阿姨想跟你说说心里话呀!”

张姗姗拿肉乎乎的小手拉着江北橘的手:“阿姨你说,我听着。”

江北橘果真开始倾诉:“你阿姨是个苦命的人呀,我娘家兄弟四个,就我一个闺女。我还是老大,从小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什么都想留给几个弟弟。那时候过年,家里拿沙土炒一袋子花生,给我们几个小孩分了。几个弟兄嘴馋,先把自己那份吃完了,又来找我,说:‘大姐,咱们分分吧。’我就又把我那份给他们分了,到头来,自己是一个也没吃上!”

张姗姗说:“阿姨还那么小,就开始当个大人了!”

江北橘一个个的把饼折往外盛:“谁说不是呢!你们现在有矿泉水纯净水的喝着,再不济还有自来水,水龙头一拧,那水就哗哗的往外流。我小时候就一口井,得拿扁担挑着水桶去提水。我从十三岁开始,就不让我爹挑水了,都是我去挑!”

张姗姗说:“真是苦了阿姨了!”

江北橘又往锅里倒玉米糁子,拿铁铲摊成圆饼状,盖了锅盖:“我结了婚了,也还是惦记着娘家。我妈不会使缝纫机,腊月二十八,给我拿过一块布,让我给老四缝身新衣服穿。我那时候怀着你姐姐胜男,肚子大的跟什么似的,还不是照样得蹬着缝纫机给他做新衣服!你姐姐原本算着是个正月十五的生日,那天就动了胎气了,当天下午就见了红,你姐姐就早产了。”

张姗姗眼泪巴巴的挽着江北橘的手说:“阿姨,你太苦了!”

江北橘说:“你这闺女,哭什么,把眼泪擦擦。阿姨不怕苦,阿姨怕的是,苦来苦去,苦不出个好儿来呀!”江北橘劝着,自己也掉了眼泪:“你姐姐从小就多灾多病的,我领着她看医生、看香门,花了多少钱,受了多少罪呀!她上高中的时候,中了邪了,好好的重点班不念,非得去学画画,我请校长老师吃饭,又找香门攘治,逼着她又回了重点班,这才考上了好大学,找上了好工作。”

张姗姗说:“我妈是放养我,从来不管我的学习,我要是有阿姨这样的妈,现在说不定也跟姐姐一样有出息!”

江北橘又掉了眼泪:“闺女,你说他们怎么就没长着你这份良心呢!我娘家几个兄弟,谁念我的好?老大他挑担是个电工,装电表的时候跟我拌了几句嘴。他不说向着我这个大姐,还因为他挑担跟我闹套!你那姐姐,更是不认我的好,觉得我逼着她念重点班是坑害了她,前几天还说我比不上别人的妈,要跟我断了关系。你说我苦来苦去,怎么就苦出来这么个结果呀!”

张姗姗陪着她掉眼泪:“阿姨,他们早晚有一天会知道你的好,我会帮着你说姐姐的。”

江北橘掀开锅盖,把圆饼对折了一下,又把锅盖盖上。她倾诉了一场,只觉得把心里的烦躁苦恼一扫而光,现下只剩了神清气爽。她怜惜的拉着张姗姗的小胖手,说:“闺女,你要是我亲闺女该有多好呀!”

张姗姗说:“我就是你的亲闺女!”

江北橘说:“是是!可不是,你就是我亲闺女!”

她又仔细的端详张姗姗,这一端详,就看出了她的好:张姗姗脸盘子圆滚滚的,脸颊肉鼓鼓的,一看就是个福气相。一双眼睛清清亮亮的,像个还经事儿的娃娃,小鼻子小嘴,看得长久了,还觉得秀气。鼻梁上长着一窝小雀斑,也是越看越受看,甚至还觉得俏皮可爱。

江北橘心里头一片舒坦。她想着:她没修下那有良心的爹妈、爷们、孩子,老天爷却给她送来一个有良心的儿媳妇,也算是她的造化。

她掀开锅盖把饼折盛出来,热切的招呼张姗姗:“吃呀吃呀!赶紧趁着热乎吃!”

张姗姗果然下手去拿,拿了也不说吃,却先往江北橘的嘴边上送。江北橘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心里又想:这闺女是个知道疼人的,要真是娶进家门,庆友享福不说,她个当婆婆的也能跟着沾光。

她热乎乎的对着张姗姗笑:“赶紧吃呀,吃饱了我领着你上你姥姥家去!”

陈书玉很快就给时长远寻摸下了一个姑娘。

孙老师当的媒人,介绍的是他外甥女,外甥女今年27岁,她爸是个有编制的小学老师,她妈在市场上租了个门市,卖金凤扒鸡。

外甥女自个儿也争气,考上了市里的公务员。孙老师还拿着外甥女的照片给陈书玉看,说:“人长得俊着呢!”

陈书玉看了照片,违着心夸了一句:“是挺俊的。”她心里想:打扮的光鲜热闹就叫俊了?眼睛小,鼻子也塌,跟徐胜男比,可是差远了。

再说她爸妈那工作,爸是个老师,还说得过去。她妈卖的那金凤扒鸡,无非是图个清闲省事儿,满大街都是卖这个的,能挣钱才怪了!

公务员这工作也算稳定。可现在哪儿还时兴什么稳定啊铁饭碗啊!她长远在数一数二的互联网企业,每个月都挣好几万块钱,她那点工资,也就是时长远的一个零头。

她犹豫着,心里千百个不愿意。可是跟孙老师关系好,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就说:“那抽空让两个孩子见见吧。”

她心下想:见见也不吃亏。说对象这种事儿,哪儿能说一个就成一个,还不得千挑万选着才能找到合适的。

孙老师也是个急性子,当下就给外甥女打了电话。陈书玉在旁边听着孙老师夸她长远:“小伙子一米八的大个子,南大毕业的,一个月挣好几万.....”

陈书玉看着孙老师的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房子还没买下呢,人家工资这么高,还能买不上房子呀!啊,这样啊.......那行,那行,那先这样吧。”

挂了电话,孙老师一脸惭愧:“陈老师,你看这事儿弄得,这怨我没了解清楚。这孩子心太高了,说是想要个在市里有全款现房的,说她刚分手那个男的家里三套房子......”

陈书玉的脸红成了猪肝色,手心忍不住的哆嗦。她想她这是真生气了,没这么生气过。她好心好意的想纡尊降贵给她一个机会,她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陈书玉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呀!还想着坐享其成,要有三套房子的,那城里头多少大闺女,都是跟男方一起凑首付买房子,再一起还贷款的呀!”

孙老师陪着笑脸说:“是呀是呀!”

陈书玉又说:“你那外甥女眼皮子也是浅,家里有三套房子怎么啦?再过二十年,我长远未必没有三套房子!”

孙老师说:“是呀是呀!我再劝劝她。她这闺女可能也不是这个意思.....”

陈书玉说:“劝什么呀,别劝了!那三套房子的跟她分手了,就证明她没那种福分,就好比一个人买彩票,差一位数就能中头奖一样,你不能把还没到手的,当成你唾手可得的。”

孙老师脸上的笑容有些敷衍了,也还是尴尬的笑了两声。

陈书玉说:“我也不说她条件好不好,我长远就不想找这种坐享其成的姑娘。找就找一个能一起买房,或者姑娘家里有房子的!”

孙老师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皮笑肉不笑。

陈书玉斩钉截铁的说:“我长远长得好、工作好、学历好,配得上那种好姑娘!”

陈书玉说完,立时起了身:“那我先回去了呀!”

孙老师起身送她:“那你慢点.....”

出了门,陈书玉的手心还在抖。她长远一向是她的骄傲,还没被人这样轻慢过。她心下气愤难平,又有些微的愧疚。觉得自己不该对孙老师这么夹枪带棒的,影响了同事的情谊。又觉得非得这么夹枪带棒一顿不可,才能消了她心中耻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