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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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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橘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哭天抢地的骂:“老天爷呀!你是真中了邪,你不是我闺女了,你是被哪个孤魂野鬼给附了身哟!”

徐胜男由着她哭,她已经哭得够了,心平静的像水,硬得像铁。

她抬脚往门外走,想把房子让给她,随便她哭。刚走到门口,江北橘扑上来,扯住了她的头发:“你走,你走一个试试看!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就死在你这儿!”

徐胜男被她揪着,一颗心坠入了地狱里。那地狱阴暗熟悉,年幼曾无数次轮回。她想抗争,想推开江北橘跑出去,她一定比年幼时的自己跑的快,比年老的江北橘跑的快。可她不敢。她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怕江北橘会跟着她跑出去,把人丢到大街上,被无数人拿着手机拍下来。

可她心里知道,她是不忍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地狱里。

她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她想象着会有邻居报警,会有警察来调解,她平时一个独立能干的女白领身份会轰然倒塌,被众人传成一个疯子,一个泼妇。

可,一直也没人上门。腊月二十九,加班的在公司,不加班的回了老家。她和江北橘安安静静又热热闹闹的一个哭一个骂,折腾了一个上午,又折腾了一个中午。

下午,江北橘骂骂咧咧的走了。走时眼睛红肿得像只烂桃子。徐胜男觉得她可怜,又为她掉了几滴眼泪。

她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疯了,中了邪了。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江北橘回了村里,自己家门没进,就找到了瞎晶晶家里,她说:“姑,这回你得给好好看看,闺女可没这样过,你给的符也撒了,又给我闹了一场,真是跟鬼迷了一个样。”

瞎晶晶摇晃着白花花的脑袋,翻着眼皮子在心里掐算。掐算了一会,说:“都是你院门口那棵槐树给闹得!那槐树种的地方不对,招灾祸哩!你把那槐树砍了就能安生。”

江北橘立时就又出门跑到江栓家。江栓今年秋天刚砍了一棵树卖了,她在江栓那要了买树的电话,当场就拨过去了。砍树的老张说:“今个儿都这么晚了,明天三十呀,谁还给你砍树去呀?我二十五就说歇下了,有卖树的等来年出了正月再说,你现在着的什么急呀!”

江北橘说:“我就是急呀,这树防克我家里,你做买卖的还能挑人挑时候呀?人现在想卖树,你要等到出了正月,谁还找你呀,买树的也不是就你一家!”

老张说:“你非要现在卖,可给不了你大价。”江北橘说:“你先过来再说吧。”

树终究是在年三十被砍着卖了。树砍完,老张成了砧板上的肉,江北橘叉着腰说给钱少了我就不卖了,你不用拉走了。老张急了:“我就白费这么半天劲了?”两下里说和了半天,钱终归是按着江北橘的心意给了。

拿了钱,江北橘的脸色好看了:“你也不吃亏,我也没给你多要。你要是非得坑我点钱,少给我算着,你这年能过得安心呀!”

老张嘴笨,只能吃个哑巴亏:“你最有理了,你浑身都是理!”

砍完树,江北橘心量宽松了点。她跟人说:“为了这个家能好,别说一棵树了,我这院子里外的树都砍了我也没个二话!”

到了晌午饭点,按说该煮一顿饺子吃,可江北橘忙着卖树,馅也没调,面也没和。她搬了一颗大白菜在案板上切,一边切着一边骂徐武旺:“你那眼瞎啦?没我操持就吃不成饭过不上年啦?我忙死忙活忙成什么样了,你就不知道把馅调了,把面和上?”

徐武旺蹲在堂屋外的阳台上抽咽,狠狠的吐了几个烟圈,嘟囔着说:“你又没交代下让我调馅和面.....”

这话说完,江北橘立时就恼了,她提着菜刀冲了出去,一双眼睛瞪成了铃铛:“我不说你就不知道干活?你是那三岁孩子呀?”她嗓音粗犷眼神凶狠,提着菜刀咄咄逼人的指着徐武旺,像要吃人的猛兽:“你这么大人了你还能干点什么?你要当一辈子窝囊废呀?一个三岁孩子看见大人忙里忙外,都得说替大人准备好饭食,你就心安理得吸你那烟。你吸、你吸,怎么就不说把你给吸死呀!”

骂着,江北橘的眼眶子红了,她掀起衣角擦了把眼泪:“你这不是眼里没活儿,你这是心里就没有这个家,就没有我这个娘们!你看看街坊四邻里,谁家的娘们像我这么操累,谁家的爷们像你这么不管事!大的没良心要比妈要造反了你不管,小的浪着野着现在还不回家你也不管,你说你有个什么用!我嫁了你享不了福也就算了,现在可好,大过年的连个饭也吃不上!”

徐武旺不答话,扎着脑袋恶狠狠的抽烟。

江北橘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发着狠的把菜刀掼到地上,她说:“不过了!这年不过了!”她拿巴掌狠狠的扇自己的大腿:“老天爷呀,我的命为什么就这么苦,小时候没修下那好爹妈,出了门子没修下那好爷们,老了又没修下那好孩子。这四邻八家里,谁过的不比我舒坦?小彩那个不知道饥饱的傻娘们都有爷们孩子疼着,我吃苦受累了半辈子,怎么就修出了这么一家子。我的命怎么就苦成了这样哟.....”

江北橘哭着骂着,猛不防看见徐武旺走到跟前往起拉她。

江北橘愣了一下,立时就止住了哭声。徐武旺是个没心没肺的,结婚三十多年,不知道给她说一句软话,赔一个笑脸,硬生生的把她往泼妇的路上逼。她受够了也受掼了他的软刀子。

她攥着拳头往徐武旺胸脯子上捶,脸上糊着鼻涕和眼泪,她说:“你个混蛋!你管我干什么,你别管我,别拉我!”她扭着胳膊跟徐武旺闹别扭。她等着徐武旺再哄她几句,她的心早已经软下来了,这时候的哭闹不过是在使娘们的性子。

徐武旺没哄她,徐武旺说:“你还闹!庆友跟他媳妇来了!”

江北橘往后瞅了一眼,院子里清清静静,连个鬼影也没。江北橘只当这是徐武旺在想法哄她,立时就又掉了眼泪,这眼泪还是使娘们性子的眼泪。她说:“你哄我干什么,我是那三岁孩子呀!”

徐武旺拉着她往外走:“谁哄你啦?”走着,又拿袖口给她擦眼泪:“别让庆友他媳妇看笑话!”

出了院门,江北橘果然看见庆友的车正缓缓的靠着墙根停靠,边上立着个矮墩墩的,穿大红羽绒服的姑娘。

那姑娘估摸着也就一米五,和她院门口新栽的核桃树那么高,身子圆滚滚肉呼呼的,把羽绒服撑得明光。江北橘看着她,想起了自己要蒸年糕使的,泡发了的大红枣。

江北橘心下说:这不能是庆友媳妇。她庆友一米八五的大个子,谁见谁夸受看的大小伙子,怎么能找这么个肉墩子。

肉墩子回头看见江北橘和徐武旺,露出个笑脸,喊他俩:“叔叔阿姨。”

徐武旺脸上笑出了朵花儿:“哎!”

江北橘说:“走吧孩子,跟阿姨进屋去,这外头冷的。”

徐庆友从车里钻了出来,还是一米八五的大个子,立挺的腰背,浓眉大眼的小白脸,头发却染成了灰白色。

徐武旺急了:“你怎么把头发染成这样啦?这比上回染那蓝的还丑!你这出去了人家不笑话你?”

徐庆友翻了个白眼,把手上一个礼盒递给肉墩子:“拿屋里去”

肉墩子把礼盒抱在怀里,又去拉徐庆友的手:“老公,咱俩一起走。”

徐庆友没答话,由她挎着往院子里走。

徐武旺和江北橘紧跟在后边。

江北橘走着,心碎了一地:这肉墩子还真是庆友新找下的媳妇。她怀疑庆友跟他姐姐一样,都是中了邪了。要不好端端的大小伙子,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胖妮子?

她忧愁着,一只脚正要往屋里跨,肉墩子撒了庆友来挽她:“阿姨,你走得太慢啦!”

江北橘让她挽着,应付的笑了一下:“阿姨老了。”

肉墩子说:“不老不老!我以前就总想,庆友怎么长这么好看,今个儿见了阿姨才知道,这是遗传了阿姨的好基因呀!阿姨,你看着可比我妈年轻多了,又有气质,说你才三十都有人信呢!”

江北橘笑了,笑得真情实意,脸上见了几分欢喜。她说:“你这小妮可真会说话。”她反手拉了肉墩子的手:“小妮叫什么呀?饿没饿呀?阿姨给你做饭去呀!”

肉墩子说:“我叫张姗姗,姗姗来迟那个姗姗!今个儿来晚了的姗姗!”

江北橘又给逗乐了,她心下想,这丑闺女倒是能说会道,是个聪明的。她说:“姗姗呀,你来的不晚,你什么时候来,阿姨什么时候欢迎!你要吃饺子还是吃面条呀?饺子可得晚点了,阿姨今个儿太忙,刚准备捏饺子呢!”

张姗姗说:“吃饺子!我跟阿姨一起包!”

江北橘说:“那行,咱俩一起包!”她心里舒坦了不少。这闺女不认生,不矫情,说话干干脆脆的,也不拿捏。庆友领回来的闺女可真是不少,多漂亮的她都见过,打扮的妖精气怪的,看着就不是能好生生过日子的人。这张姗姗丑是丑,可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个能过日子的闺女。

她心里想着:要是那些漂亮闺女的脸能长她身上可就得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