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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公之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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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橘终于爆发了。徐庆友买不上房子的苦,徐胜男背叛她不和她一条心的恨,徐老汉年老作妖得了癌的怕,在这一时刻通通爆发出来。她哭喊着攥着拳头往时长远身上打,往徐胜男身上打。

她声音嘹亮悲亢:“我只当你们散了,你还跟他睡到一处了,你丢不丢人!天底下哪个大闺女没结婚就跟人睡到一处了?我说你怎么就鬼迷了一样,跟你妈两条心着,合着你早跟人家过成一家了!你跟我说什么来着,你说刚处上,你说带回家让我看看,我把了关你才认这个头,你就这么哄你妈,老天呀!你究竟还有多少事儿瞒着你妈!”

她一颗心被伤得欲生不得,欲死不能:“我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呀,你怎么就把你妈当个仇人一样看?你就这么坑我骗我,你的良心被狗吃啦?”

徐胜男由着她打由着她骂。

时长远也由着她打由着她骂,时长远说:“阿姨你消消气,我会对胜男负责任的。”

徐胜男被这句话惹恼了,她竭斯里底的喊:“谁要你负责任?你滚,你滚!”

她恨极了时长远,他一定是故意弄出声响,又故意站出来,还故意说了那句话:“我昨晚和胜男在一起......”

多少的理由多少的借口多少的谎话不够说,他为什么就那么大大咧咧的把她的罪行“公之于众”?

她对着江北橘喊,也是对着时长远喊:“我三十了!我不是十八九的小女孩!”

她恼恨着江北橘想用贞洁侮辱她,恼恨着时长远想用贞洁绑架她。莫非她一个三十岁的独立女性,要硬生生的被逼成一个清朝的小脚妇吗?

江北橘彻底的寒了心。她啪嗒啪嗒的掉着眼泪:“是是,你大了,你翅膀硬了能飞了。你十八九那会是什么样的?你天天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儿都给你妈说,你一边念书一边打着工,挣多少给我多少。那时候谁不眼气我养了个好闺女呀!你现在大了,我管不了你了,你自己有主意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徐胜男也啪嗒啪嗒的掉眼泪:“我吃过多少苦你知道吗?我受过多少罪你知道吗?我自己受着苦受着屈还得天天打电话安慰你哄你,我容易吗?”

她想起了太多的往事。一个孩子太早接触社会,是件残忍而又残酷的事儿。她十几岁的时候在罐头厂打工,晚上骑车回家,天黑的阴森恐怖,穿着迷彩的工人拿手电晃她,嘴里说着污言秽语。在饭店当迎宾,穿着劣质的叉开得让人羞耻的旗袍,被一个醉醺醺的客人拿咸猪手直接撩开。

可这些那些,全都不敢说与江北橘听,反而还要每天照拂她的情绪,想方设法哄她开心安心。

她咬着牙,心疼那个年幼的自己,心疼的恨不能立时死去,恨不能从未活过。她说:“我将来要是有了孩子,我养着她,养到她二十多岁,我死也不会让她小小年纪出去打工给自己挣学费。死也不会要她的钱。”

江北橘的心又被她这句话凌迟了一遍。她说:“好,你养到二十,你养到一百!你妈对不住你了是吧?你同学那小静小敏,她们哪个念了大学了?她们怎么就那么念着自个儿妈的好呢?你嫌我让你打工了,我让你去了?我让你去了?我说你不打工就不供你了?不给你出学费了?”

徐胜男不说话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江北橘确实没让她打过工,可她天天日日念叨着:你又花了我多少钱,你上学我给你掏了多少钱,生活费给了你多少钱。

天长日久,腐心蚀骨,她在初中的时候就开始把学费生活费和住宿费都加起来,除以每节课换算成钱,算着自己一节课不听会糟蹋了江北橘多少钱。

她被痛苦和负罪感折磨的快要死了,她却还大义凛然,觉得自己道德无亏,像圣母玛利亚一样完美。

时长远借机逃了,他说:“阿姨,我先去上班了,我会向你请罪,也会给胜男一个交代的。”话说完,走得慌张匆忙。

徐胜男一颗心又疼又冷,她心说:走吧走吧,你这个无耻的懦夫,谁要你的请罪,谁要你的交代。

她抖着手给苏梅发短信请假,手又麻又乏,小时候每次被江北橘打骂,都会把手哭成这样,蜷缩着张不开,像只肮脏的鸡爪子。

她记得她爷拿双粗糙的老手来回摩挲她的手心,劝说江北橘:“孩子还这么小,你打她骂她干什么。”

短信发完,她问江北橘:“我爷在哪个医院哪个病房?”

江北橘没好声气:“你问你爸去,我哪儿知道哪个病房!”

徐胜男不说话了,把包一抓就往门外跑。一路跑,眼泪一路往下掉。觉得整个世界都灰蒙惨淡。

她给徐武旺打了电话,问了医院和病房号,问完立刻跳上了出租车。出租车上,想起爷爷的病和江北橘的咄咄逼人,又想起她长这么大,竟然是第一次和徐武旺打电话,眼泪又止不住的掉。

司机侧头瞅了她几眼,说:“姑娘,失恋啦?”

她听了这话,哭的更重了几分。她想:失恋算什么?失恋哪里比得上她天大地大的委屈?

到了医院,她看到了她爸徐武旺和久未谋面的诸多亲戚:大伯徐武兴、大姑徐文静、小叔徐武发、婶子张翠芬。

几个人都黑着脸,大姑坐在她爷病床边上剥桔子,大伯正拿着手机正和谁通着话,叔叔和婶子两人干巴巴的立在病房外边,徐武旺蹲在角落里捏着软塌塌的烟盒来回摆弄。

徐胜男挨个叫了人,又硬撑着笑脸哄她爷爷:“爷,你别着急别怕啊,人老了,谁还不得点病,谁还不进趟医院,咱有病就治,治好了你别回家,去我那儿住几天,我给你做好吃的。”

徐老汉虚弱的应了一声,没再答话。

徐胜男悄悄出了病房,走到墙角,压着嗓子问徐武旺:“确诊了吗?不能是癌吧?”

徐武旺说:“怎么就不是了?医生说明天给做手术。”

徐胜男还不死心:“是不是误诊了?在别的医院看过吗?”

徐武旺急了:“还去哪儿看?县医院就说是癌,市里也说是癌,人家这儿是专门治这个的医院,这还能出了岔儿?”

徐胜男垂着眼皮子不吭声了。心里恨徐武旺这么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忌讳,也不怕被她爷听见,又想着按他们这一家子的德性,八成也没人刻意去瞒着她爷。

可她还是不信,不信癌这个结果。她爷老实厚道了一辈子,哪儿能得上这种病?她不接受也不相信。还幻想着明天手术时会发现果然是误诊,她爷虽然遭受一番惊吓,却也能平安无虞的回家。

临近中午,大伯和叔叔婶子都回了家,嘴里说着这样那样的必须离开不可的理由,又殷殷切切的嘱咐徐武旺,一定要把她爷伺候好了,手术一完立时打电话通知大家。

徐武旺木着张脸应承着。

徐胜男看着生气,嫌他们的孝心廉价虚伪,却也是跟着徐武旺一同点头应承。等他们上了电梯,立刻耷拉着脸回了病房。

他们前脚走,江北橘后脚来了,手里提着个塑料袋和个多层的饭盒。塑料袋里装着白馒头,饭盒粉嫩幼稚,看着倒是眼熟。

徐胜男回忆了一会,想起来这是时长远在公司年会上中的奖,嫌太粉,转手给了她。她也不知道把饭盒扔哪儿了,天长日久的也没用着过一回。没成想江北橘却给找着了。

她想象着江北橘在她家里翻箱倒柜的模样,心又暗沉了几分。

江北橘气性长,还没忘了早上和徐胜男吵过架,阴沉着一张脸,说:“赶紧吃饭,吃完你就上班去!”

徐胜男说:“我请好假了。”

江北橘说:“请好假?你请假有什么用?我跟你爸都来了你还请的什么假?你让领导念着你的短,还在我这儿添着乱。你赶紧回去上班去!”

徐胜男不答话,一扭头进了病房,软着嗓子哄了她爷几句,一转身,脸立时沉了下来,连个招呼也没和两人打,直愣愣的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