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沐烨指间的白色物质，时晚七往前走了两步随意抹了把刘海上遮挡视线的雨水，声音低沉道：“是蕈（xun）样泡沫？”
沐烨诧异的扫了时晚七一眼，见她面色沉重没有丝毫不自在，微勾了勾嘴角，点头轻声道：“没错。”
“蕈样泡沫是指生前落水，由于呼吸作用，冷水大量进入呼吸道，刺激呼吸道粘膜分泌大量富含黏蛋白的粘液，这些粘液连同溺液、空气混合在一起，在呼吸道内形成大量的白色泡沫，并随呼气运动排出呼吸道，在口、鼻孔周围形成蘑菇样的白色泡沫。”时晚七语速极快的说着，抬头对上沐烨晦暗不明的目光，双眼微眯道：“这说明死者落水时仍有自主呼吸。”
说着，时晚七同样弯腰检查了死者的双手，可不管是掌心还是指甲里都干干净净的。
时晚七目光中染上了一层疑虑，喃喃出声道：“生前落水，却没有挣扎过的迹象，难道她是自杀？”
女孩儿认真思考的模样倒是多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沐烨眸光微动，已经伸进口袋的手又抽了出来，淡淡出声道：“你是学医的？”
闻言，时晚七检查尸体的动作微顿，随口道：“不是，但我爷爷以前是法医。”
“以前？”沐烨难得有了一丝兴趣。
时晚七抽空扭头撇了沐烨一眼，先前跳海再加上雨淋，他那头原本有型的碎发此刻懒洋洋的趴在脑袋上，搭配上那张妖孽俊美的脸庞，竟毫无违和感。
时晚七不满的撇撇嘴，果然，长得帅的人啥样都帅。
“有个词叫退休懂不懂？”
沐烨了然点头，嘴角微微扬起：“那你还从尸体上看出什么了？”
时晚七收回目光继续打量着面前的尸体，淡淡出声道：“我没有工具，无法解刨尸检，只能进行简单的尸表检验。”
“嗯。”沐烨轻哼出声。
时晚七忍不住又扭头打量了沐烨一眼，总觉得怪怪的。
他这么盯着她尸检的模样，像极了爷爷先前教她尸检的时候。
“尸斑分布不明显，全身大面积僵硬，由于冷水刺激会加速尸僵的形成，初步估计死亡时间是在昨晚的二十三点至一点之间。”
时晚七一边说着一边扒开了死者的下眼皮，又在尸体的肺部轻轻按压了两下，沉声道：“眼睑密布出血点，口、鼻孔周围出现大量蕈样泡沫，肺部触之有揉面感……”
时晚七抬头时沐烨正在看着她，接下话茬：“她是淹死的。”
音落，沐烨抬腿绕过她走到尸体的头部位置。
随手拿过一旁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布料，轻轻擦掉了死者脸上的蕈样泡沫，几道红肿的痕迹赫然浮现在苍白的脸上。
见状，时晚七诧异出声道：“这是指痕？”
说着，还伸手比划了下指痕的位置和方向，轻声呢喃道：“不是捂嘴的动作，死者死前应该是被人掌掴过。”
沐烨忽而抬手拽过一旁的白床单重新盖在尸体上，大步朝门口走去，声音清冷道：“去看看昨晚的楼道监控就什么都清楚了。”
时晚七在原地怔楞了片刻，直到沐烨走出了门才回过神来，忙追了上去。
她检查了客轮的所有围栏，但因为雨水的冲刷已经找不到什么可疑痕迹，而不管是死因还是尸体状态，怎么看死者都是自杀。
可不知道为什么，时晚七心里总隐隐觉得不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看着走在前面身姿挺拔的少年，时晚七终于想起了什么，几步跑到沐烨身侧声音急切的问道：“你在海里看见了什么？”
沐烨脚步微顿，但仅仅一秒便又恢复如初，继续朝前走着。
头也不回的冷声道：“死者的裙摆挂在了船底的螺丝上，尸体随着船的航行在水中漂浮。”
“只是这样？”时晚七还是觉得不对劲，好像少了什么，可到底还少什么呢？
沐烨面无表情的应道：“只是这样！”
大概是因为所有人都被船长集中到了餐厅，一路走来，船舱安静的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离得近了，才听见餐厅内不断传来嘈杂的争吵声，似乎所有人都对船长的行为不满。
时晚七偷瞄了沐烨一眼，总觉得这个人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成熟稳重。
自己从记事起只要有机会就跟着爷爷到处跑命案现场，见过并且解刨过的尸体少说也有近百具。
那他呢？为什么他看见尸体也一副了然于胸，毫不畏惧的模样？
大概是时晚七审视的目光太过浓烈，即将走到餐厅门口的沐烨突然止步，回过头，漆黑的双眸如同浩瀚的夜空，几乎要将她吸进去。
轻声道：“看来我有必要跟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沐烨，曾是文湖市刑警学院毕业生。”
时晚七表情猛地一怔。
他就是爷爷经常跟她提起的那个鬼才神探？
之所以被称为鬼才，是因为他强大的推理能力，文湖市多起尘封多年的悬案都是在他的推理下得以成功告破。
整个文湖市警界都把他当成秘密武器一般‘宠爱’。就连久经沙场的爷爷也是对他赞不绝口。
时晚七默默撇了撇嘴，她一直以为沐烨是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没想到竟然是个大帅哥，老天爷可真不公平！怎么能让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呢？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哦！我叫时晚七。”时晚七蔫蔫的随口轻应了一声，绕过他推门进了餐厅。
看着时晚七纤细的背影，沐烨的目光里始终带着一丝审视，眼前再次浮现她昨晚掌掴那个少女的模样，想到了什么。
看见沐烨，船长如蒙大赦的快步迎了上来：“哎呦，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这帮人就要把我活吃了。”
周围的人还在不满的叫嚷，沐烨脸色阴沉，锐利的眸子快速扫过每一个人。
他明明一句话都没说，但骇人的威压却让众人不禁噤了声。
时晚七默默往前又走了两步，拉开了跟沐烨的距离，紧抿着嘴角，这家伙的气势怎么能这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