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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 高升客栈的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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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绮笑问:“养鸽子的人颇多,如何就单单这胡副主考与众不同?”

“嗯,你们是不知,胡大人清廉,不收金银,闭门谢客,家中只有个母老虎的夫人,只许他养鸽子,不许养女人,所以主考大人爱鸽子如命,经常来市集收集鸽子。”

“你知道这鸽子可是名堂大了,光这品种,就分浑身乌玉色,翅膀中两道白玉线的‘金井玉栏杆’,羽毛周身墨黑无二色,白楞整齐,黑白分明。凤头金眼者最为名贵,只那豆眼、银眼者分文不值。”

又捧起一只鸽子,对她说:“这只,名叫‘紫环儿’紫红色一圈毛绕脖;那只,‘墨环儿’周身洁白如玉,只脖上一环墨色。那个,‘黑玉翅’乌羽,只翅膀有几根白色羽毛,米嘴、金眼、身材小巧。”

说得如数家珍。

“店主喜欢养鸽子?”

湘绮问,小二点头说:“我们东家和胡大人一样,好这口儿。”

湘绮心里暗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竟然在此遇到胡大化。腹中就不由盘算开来。

这边议论鸽子,黄澄似毫无兴趣,踱步进了房间去。

店小二神秘地低声问湘绮:“这位小相公,看你生得俊俊的,衣着华丽像是个家道殷实之家出来的,想必令尊对小相公跃龙门寄予厚望吧?”

湘绮手中湘妃竹骨折扇啪的甩开,微扬下颌,摇了几下扇子悠然望他,静听他的后文。心想小爷怕天怕地,就不怕考这《四书》《五经》,八股、策论。

看她一副纨绔模样,漫不经心,小二低声问:“客官可是想买试题?头场题,四十两银子,不贵,附赠句破题,包管小哥儿的试卷入围,送去主考大人手中。”

湘绮只做他玩笑,听得有意无意,心想这些人倒是坑蒙拐骗无所不做了。想那层层把守的考场,内帘、外帘两处的官员提前入场,而且看管严密,不许互相串联通气。朝廷科举选士,掉脑袋的玩笑谁敢去试,还科考头场的试卷?那些官进了考场,莫说是人,鸟都飞不出来。

撇撇嘴,湘绮眉头一挑,也闲来同他攀扯逗他问:“浑说,那考场把守层层严谨,密封加印度卷子如何能出来?”

店小二推窗看看外面无人,低声神秘道:“公子就不必多问,小店名唤高升客栈,定然有风水源头,公子若是肯破财,就买下五成都前程去。至于后面两场,就自求多福。”

向楼上探头望望,小二又神秘道:“相公还被蒙在鼓里,这客栈里相公身边的朋友多少人都是买了题的。”说罢眼睛溜溜地扫了一眼黄澄的房间,那轩窗大敞,反令湘绮心头一惊,本以为黄澄是个孤傲自负多才的,却原来也是个钻营不择手段的,心里对他反多了分鄙夷。

湘绮细想小二的话,倒是有些道理,盘算起来,初八开始考,三天一场,头场考八股和试贴诗,许多有真才实学的都因古文逊色不谙此体而无缘入选。只有头场优秀的卷子,送与内帘主考房里,待去寻了这些人二场考四书五经的卷子核对,到了第三场策论时,纵然是满腹才学,若前几场卷子落了选,也无法被主考看到。所以小二说前一场决定了五成的前程,还是言之有理。

扇了几把扇,心里还是好奇,四十两银子如今对她不是大数目,也不在乎,但是心里好奇,这买考卷毕竟是舞弊,有辱斯文,但她总想一见。

见她迟疑不定,店小二的心冷了半截,原本还赔笑脸夸她才学高,不可误了前程功名,如今看她提到钱反生了犹豫,不由替她寻思起主意来。

“相公,我看你才学好,举子中顶呱呱的。不知小相公可愿意做笔买卖,帮我们写几篇文章出来。不过多答一份卷子,净落下几十两纹银,这试题也白送给小相公做润笔之资了。”

湘绮眸子一转,送上门的多半不是好买卖,她陪了笑问:“如何的巧宗?且说了来听听。”

“小店西边那楼,包了五间通透的大北房的那位富贵公子,买了试题。可是他自知笔力有限,愿花重金买人捉刀做题。这头场的破题不必了,只二场、三场的卷子,届时公子只需一式两份,反正最后有人去誊抄的,只是公子要受累些。”

湘绮奚落道:“你真真个信口雌黄了,你如何知道我就能同那位公子毗邻,考场内把守森严,查出来舞弊是要被当街打板子罚跪夫子像的。”

看她还谨慎,担忧的样子,小二嘻嘻笑道:“若说旁的人,或许被抓到,只我们高升客栈出去的交了入诗社酒水钱的这些公子,不会被捉到的。这贡院,我们高升客栈的贵客出入可是如入无人之境。”

湘绮就更觉得奇了,这话好生猖狂,天子开科选士,眼皮下面还能大胆的做这种营生,如同儿戏一般,太过匪夷所思了。

她望向对面,轩窗半敞问:“是对面那位公子请人捉刀?”

小二会意的一笑,抻抻耳朵暗示那耳上的金叶片。湘绮即刻记起了那位显耀而来的公子,就住在对面阔绰异常,出门都是前呼后拥,原来住到高升客栈另有所图。

小二说:“掏钱买到题,也还要看运气。就说楼下那位王公子,前科也曾来赴考,却出了件尴尬事被驱逐出了考场。”眨眨眼看看左右无人,小二卖弄道,“小店的黄豆肉皮冻最是可口,这王公子是个吃主儿,清晨入闱之前吃了半盆黄豆肉冻,口渴喝了半缸凉水。你是知道这吃黄豆喝凉水会如何的。”

湘绮脸一红,忍住了笑,也猜出个八,九分的尴尬事儿。

小二说:“考生入闱前是要净身查验夹带的,这位王公子验身时,那内裩一去,肚子受凉,‘噗’的一声,惊天动地,污秽涌出。这当众冒犯了圣人,被乱棍打出。这不,又卷土重来了。”

湘绮本来在笑,这笑话虽然是粗俗却还有趣,她笑了片刻,猛然间一个念头浮上心头,如措不及防被利剑狠狠扎去心口,脸上笑意渐渐消退,周身渐渐发冷。

入闱脱衣查看夹带,她如何忘记了这个规矩?她一女儿身,若在那场合下被查验出来,岂不是前功尽弃,自取其辱?立时五脏内波澜翻涌,含糊几句话就奔回房中。心想百密一疏,竟然忘记了这个症结所在。来到了京城,就在了贡院外,咫尺之遥,怕就要失之天涯了。

想到此,湘绮暗骂自己疏忽,回房时脚下如踩云朵,飘飘荡荡,一不留心险些从楼梯坠落,心惊得扑楞楞地难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