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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8 不改高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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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绮看了他拄拐的样子,一阵心酸,泫然欲泣。他如今虽然落拓,却依旧不改那高洁本色,一举一动间,依旧是疏朗淡然。成哥儿从外面跑进来,也不顾湘绮在场,似是熟人一边毫无顾忌的蹲身去捡拾地上堆的大大小小的盒子。

湘绮俯身去拾起一卷落在地上的画卷,递给成哥儿时,成哥儿好奇的“咦”了一声问:“大爷,这幅画不是你一直珍藏的吗?如何也舍了?”

“染了,便坏了全局,一无所值了,烧了吧。”卓梓说得漫不经心。他为人向来追求完美,如玉一般一丝无瑕,又怎能留自己的墨宝上有些微污染?

“污了?”成哥儿嘀咕着展开画卷看,湘绮不过扫一眼,眼前便是一亮。是一幅青绿山水,颇得李思训遗风,江南山水精奇尽得神骨风韵,令人一观耳目一新。

“这画是卓大哥所作?”湘绮惊问,接过来仔细赏玩,确实在天空归雁的地方有一片污迹,似是潮霉所至,但若不细看,还以为是落日余晖,也不大显著。

成哥儿嘀咕着:“昔日多少人重金来求画都不得,如今爷可是大方,就这么扔了。横竖的买给谁就是,还换得些润笔之资,再不然就赏给小的吧。”

“是呀,颇是可惜呢。”湘绮也感慨道,“就是留給锦……留下来谨为个念想也是好的。”

卓梓一笑道:“这画卷脏了,就一文不值了。况且我有这个痴xing,不想这污浊的东西留做遗憾。若是你喜欢,日后画一幅给你。”他说的轻巧,仿佛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心血。被污染了,留在那里也徒增遗憾,还不如毁了。

“大爷,俗话说,那个‘瑜不掩瑕’,大爷就饶过它吧。”成哥儿巴巴的说,嬉皮笑脸,湘绮也被他逗乐纠正道:“那是瑕不掩瑜。”

“横竖是那个理儿了。”成哥儿说着卷起那幅画,湘绮反是望着那污点在发呆。心下渐渐酸楚起来,怕是人如其画,画如其人吧。

“烧了去吧,若是喜欢,日后给你们画就是。”卓梓说。

湘绮看他一脸云淡风轻,毁一幅画丢之如敝履,也知道文人多半有些酸腐的痴xing儿,洁身自好,如白鹄一般。只是她忽然想到云锦,心头不由为她捏把汗,卓大哥若是知道云锦的过去,又岂能这般轻易地接纳她?这丫头铤而走险,若是这绝处逢生了,日后又远离京城,守得住寂寞清寒,或许真是永久的美满归宿呢。

湘绮回宫,步步沉重,不知如何的想到云锦出嫁,自己反是心惊肉跳的。极为云锦高兴,又愧对卓大哥,总觉得是自己做贼一般。但转念一想,如今水到渠成,怕是云锦的婚事就这么好事多磨反是天公作美了,对卓大哥虽有歉疚,但好歹卓大哥是一心一意喜欢云锦的。

阿苎问她:“听说楚楚姑娘明日大婚,要嫁给卓大学士,真是可喜可贺呢。”

“就是呀,宫里上上下下都在议论呢,羡慕楚楚姑娘前世修来的好福气,这么玉树临风个才子,皇上跟前儿的大红人,就成了如意郎君了。”

听这阿苎和吟翠的说笑,湘绮心里百感交集,懒懒的躺在床上和衣睡下。

不知多时,窗外一阵说话声,湘绮听那话音似是云萃宫魏云嫦身边的小公公。

“静贵妃娘娘吩咐把这新鲜的桂花糕端一碟给怡妃娘娘品尝。说是这点心是昔日在侯府里怡妃娘娘最喜欢的。亏得今天索将军夫人入宫来探望小皇子,在宫外烹制了带入宫来的,就这么两碟子。”

“索将军夫人?”湘绮一惊,许久没有了雪儿的消息,曾听人说她自尽了,也有人说她被索将军折磨得不人不鬼的出家为尼了,还有人说她随索将军回故里原籍了……

“怡妃娘娘才睡下,待她醒来我们就禀告她。替怡妃娘娘多谢贵妃娘娘和将军夫人了。”吟翠说话颇是得体,犹如昔日的荣姝一般沉稳。

待脚步声远去,湘绮听到阿苎一声叹:“如今这些诰命夫人可是会看眉眼高低的呢,宫里哪位娘娘身怀龙种,就都如苍蝇般贴过来。”

“若说苍蝇,姐姐没是没看见那魏太岁呢,老太师的侄儿,生得一滩烂肉一样,今日进宫,车辇停在宫门外要步行而入,他走得周身大汗的,口干舌燥的,看到宫门外那鎏金大缸里的雨水探头就要去喝,真是丢人呢。”了丁的声音。

“什么野男人就能入宫吗?”阿苎道。

“是来探望静贵妃娘娘的,舅舅看外甥,总是没错的。”了丁说。

湘绮惊得瞠目结舌,先是雪儿,后是魏太岁,她情不自禁想到一件离奇的事,天齐庙,魏太师识破云锦的身份,一口咬定她不是秦楚楚,是青楼里的名ji。

湘绮定定神,暗自抱怨自己多心,可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再也无法平静。

若是明日大婚,这些人有备而来去搅黄云锦的婚事,这该如何是好?就算她奋力抵挡,卓大哥心如明镜,岂能不看出个端倪?

转念一想,自己怕是捕风捉影,雪儿是魏云嫦自幼长大的好姐妹,魏太师是魏氏的人,入宫来看望魏云嫦也属平常。

她摸摸自己身上,忽然记起了母亲临终时交给自己的那枚玉环,从脖颈中扯出一根红线绳牵扯出那个晶莹剔透的玉环,捧在手心中依旧是凉意沁骨。她想,也没有什么属于她的东西可以给云锦做贺礼,不如就把玉环送与云锦吧。

腹中的孩子在搅动,湘绮想他是个顽皮的娃娃,抚弄了肚皮吓自言自语道:“你莫要顽皮了,再顽皮,你父皇可是要打的,看你八叔吓得如何田地,你还不老实些?”

果然,肚子里那裂开气泡般的动静忽然停了,她心里窃喜,这孩子似听懂她的恐吓。想来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有个宝宝顽皮似她。

她闭目小憩,才蒙蒙入睡,忽然被一阵凉意惊醒,一只冰冷的大手探在她额头,她一惊,却闭目不动,是皇上,如何他来了?

“起身吧,还装睡!”嗔怪声,一把拉起她的臂。

湘绮借势起身,被他拥在怀里,抬眼看了他那张阴沉宁肃的面颊,目光飘移。她心下有事,面对他时也好像做贼一般,不敢多看。

“去了哪里?”他问,含了酸。

“楚楚只我这娘家亲眷,帮她料理一二。”

“只这些了?”他问。

湘绮不语,心里七上八下,莫不是皇上知道了些什么。

他目光灼然的望着她,低声道:“你心里有事不讲,无关大局朕自不屑得去理。只是若不听话随意走动动了胎气伤了朕的儿子,朕定不饶她!”

随意一句话,却深入湘绮的心底,巨石砸入本不平静的湖面,一时波浪翻涌水花四溅。他终究还是怀疑,怀疑她同他旧情未断。可是这样的尴尬事,又让她如何同他实言?可若是不同他讲,他若起疑,岂不是又害了卓梓大哥?

湘绮压抑在心头的石头再也无法承受,反是兀自落下泪,渐渐的哭泣起来。她满腹酸楚无人言,只能让那些秘密烂到心底。

玄慎静静的守了她一阵子问:“心里还是想他?只是你如今已是朕的女人!昔日入宫前,朕同卓凌宇推心置腹的谈过一场,他口口声声说,他身边有美人作陪,一生只为她一人……朕才安心迎你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