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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4 暗藏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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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绮待寿奴稍事平静后,端了调匀的金疮药来为他擦伤。

看着寿奴青紫破烂的伤,湘绮眼泪盈眶,又强忍了回去,一口口咽回喉头,那么酸涩难言。

寿奴自幼娇生惯养,是家中幼子,谁曾想天降横祸,竟然让寿奴如今肢体不全,短短一年就受尽了十四年未尝之苦。

“你还哭个什么?”寿奴喃喃道,“自当我已经死了。”

“寿奴,是姐姐无能,姐姐没有救出你。可是姐姐……”她想解释,只是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她含泪望着小弟,见他一脸非怒非喜,淡无表情,仿佛路人一般对她,心里就不由一阵凄凉、

她也不计较,凑近他的身子为她涂药疗伤,寿奴也不挣扎,只是周身一阵阵抽搐,呲牙咧嘴的唏嘘。旋即咬了腕子,豆大的汗珠向下滴淌,可见是极难忍的疼痛。

“很疼吗?”她问,竟然不敢下手。虽然这板子打得狠,但看得出只伤到皮肉。

寿奴呜呜的哭着,满腹冤屈地抱怨:“谁要你假慈悲,你走!你离我远远的。你骗我,还要骗我到几时?”

湘绮愕然无语止泪,一只手拿着药杵停在半空惶惑的问:“你说得什么?骗你?我几时骗你。”

“你还想骗我!”寿奴呜咽着,满脸是泪。

湘绮心头一动,心想此事本来就是蹊跷,莫不是小弟的遭遇更有疑团?

她深吸一口气,放在手中的药碟子,端正身子道:“谭寿臣,你听我讲。母亲临终,是嘱咐我要照顾你,保住谭府唯一的根苗。我并没有亏欠你什么,我想法设法求人周旋救你出牢笼,可是是你自己顽皮,半途走失,招惹来祸患,你怨得谁人?”

一番话出口,湘绮反觉得胸中畅快,吸入的空气都格外清爽。

寿奴忽然费力支撑起身,他侧头望着湘绮歇斯底里般吼叫:“你浑说!你那日在牢里明明可以带我走,却偏听偏信了旁人的鬼话。那些人拿里是带我逃命,只带我出了这个牢门,就进了另外一个牢门,继续绑去刑架上……怕你尚未走远,我在你的隔壁牢门已经宝贝落地。两个月后,我被送去了冷宫当差,日日见的都是那些半疯的妇人,干得都是倒泔水刷马桶的苦活计。可是姐姐你呢?风风光光的当上状元,荒诞不经的做了女驸马,享尽富贵荣华。如今又来猫哭老鼠假慈悲,如今寿奴已经死了,死了!你何苦来找寻我,在我面前哭哭啼啼,让我记起曾经是个男人,是个好端端的富贵人家的公子,不是下jian无根的太监!”

寿奴捶床大哭失声,湘绮听得惊心动魄,浑浑噩噩地望着他,嘴里喃喃道:“缘何如此?卓柯,卓柯他……”

湘绮腿一软,一口血吐出,她抚了门框一点点滑落倒地,目光呆滞僵硬。卓柯,这是为了什么?面美如玉,心如蛇蝎,卓柯为何如此骗她害她?

“送我回养颐宫,我要伺候太皇太后娘娘去。”寿奴执著道,费力地爬起身。

湘绮一把按住他的肩头,心疼道:“你好没良心。姐姐一弱智女流,若不是为了救你,为了光复家门,替父鸣冤,何苦冒了杀头危险受了这许多罪?家门不幸连累了许多人,不止是你一个,如何你如此的耿耿于怀?姐姐哪里知道哪些人心如蛇蝎,口蜜腹剑,终是中了他们的诡计。只是如此说来,幕后定然有人指使,才设计得如此天衣无缝。”

寿奴无语,只是惨笑,如深夜中孤狼的悲鸣,令人心寒。

只是湘绮原本平静如止水的一颗心忽然如被扔下一枚巨石,陡然间波澜不平,再也没个风平浪静之时。到底是谁在害小弟?卓柯处心积虑用如此卑鄙的手段瞒过她去设计小弟,意欲何为?卓府同谭府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更何况分明那日救小弟时,她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日光刺眼却阴气森森的牢门口,是卓大哥,卓大哥为救小弟还曾遭侯爷责打,这是如何一回事?心里原本一个小小的疑团如雪球般越滚越大,充斥着整颗心再也容不下其冷其大。她愣愕愕坐在小弟的榻旁,眼泪潺潺。

“娘娘何苦做这事后悲天悯人状?如若想同那卓柯清算前账,小寿子倒是可以给娘娘指条明路。近日太后娘娘经常出宫去天齐庙进香,卓柯总是随行护驾前往。这去天齐庙之前,卓柯大人总是要在庙里小住两日,斋戒净身……”寿奴的话有些阴阳怪气,似从鼻中挤出,湘绮知道他心头有恨,也不同他计较,只是卓柯,她一定要同他理论,不可轻饶了他!

只是后宫嫔妃不得擅自出宫,此为宫中禁令,她如何能飞出这高高的宫墙?想来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定,又不甘心。

“高总管万福,高总管吉祥。”屋外的声音,湘绮忙起身,眼看寿奴蠢蠢欲动的样子,她按住了寿奴的肩头,示意他安心卧病。

湘绮出了偏殿,恰同向这边而来的高总管走个对面。

高公公一脸温笑道:“奴才来给怡嫔娘娘请安了。”

“高总管有何事吩咐?”湘绮问,心想高总管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来了,定然是有什么事。

“娘娘,皇上传旨说,上回子娘娘在周嬷嬷府里打的那个如意络子很是好的,皇上请了个平安符,正缺条络子呢,就请娘娘代劳了。”

湘绮欣然允诺,心想已有些时候没有去看望周嬷嬷了,想着每次周嬷嬷见到她高兴的样子,不觉有些愧疚。心底盘算着何时再去看望周嬷嬷,便听高公公悠悠地说:“皇上吩咐说,络子打好了,就请娘娘代为送去嬷嬷府中。”

湘绮心里一动,想是皇上是个心细的,又命她去嬷嬷府,难不成是讲和了?

高公公左右巡视着景苑宫,草木稀疏,没有春日的熙熙攘攘枝头闹欢的景象,一切轻轻暗淡,只一株梨树两颗正盛开的玉兰,皆是洁白如玉的色泽,就不由叹息道:“娘娘久居景苑宫岂不是寂寥?那边静妃娘娘有喜,就是园子里的花都开得格外茂盛呢。若是娘娘得暇,不妨出去走动走动吧。”

湘绮心思一动,忽然想,若是去寻卓柯论个究竟,也好借了给周嬷嬷送护身符的当口,也便一脸笑意草草应付了高公公,心中自作盘算。

她问:“皇上龙体可还安好?”

高公公一怔,旋即笑答:“皇上还是日夜CAO劳国事,可怜这天下当君王的,世人羡慕,只道是九五之尊天子之威,谁知这吃的苦都是常人不能的。前日里万岁爷的旧疾又发了,腹胀难忍,却无法便溺,疼痛得一头冷汗,衫子都打湿了。吓得奴才去传御医,万岁爷哪里肯,说那奏折还没批完,就又生生的挺了一个多时辰。太医院的老神医们就在殿外候旨,待为皇上诊治时,一张脸儿都是纸白的了。”

高公公边说边摇头,低声对湘绮道:“娘娘你是与众不同的,其中的原委奴才不必聒噪,只是求娘娘得见周嬷嬷时,求周嬷嬷开导皇上几句。这身子是江山之本,若是丢了身子,有几个脑袋也做不得天下不是?奴才这说的是掉头的话,可是话糙理不糙。周嬷嬷素日最疼惜皇上,她老人家的话,皇上是言听计从的。更有,周嬷嬷手里有种民间偏方自调的药,治疗皇上的痼疾素有疗效的,娘娘逃些回来。娘娘可不要忘记了。切记切记。”

高公公告辞而去,湘绮心里反是有些纠结。她素来决定皇上冷冰冰不可亲近,有时不近人情,有时让她心生惧怕,难以揣测他心里还有多少狠毒的招数。只是偶尔,他心头还有一块儿软弱,一块儿迥异的柔弱和仁慈,让人更是动情。她总记得卓梓的那局话,皇上为国事CAO劳,殚精竭虑,这份心思可圈可点,虽不能有唐宗宋祖开疆扩土建一世辉煌帝业的功勋昭表青史,但至少他有一颗济世安民的心。为人君者,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