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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 西府捉蟋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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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府可是随意可入的地方?”湘绮随口问,心想这圣上昔日读书之地,就是草木凄然断井颓垣,也不是常人能入。

“能,如何不能?只不过人人皆知西府非祥瑞之地,无人肯去罢了。四哥登基之初,有阿谀奉承之臣上奏本要重修西府,被四哥申斥,自此无人敢再提西府。圣意高难测,谁能猜出圣上是否想人知道他这段凄苦往事?”玄恺说。

进到西府,草叶皆黄,风卷残叶在脚下舞做漩涡般的一圈圈,别是另一番荒凉景致。贴了墙脚那几株梓树棠棣无人修理,横生枝杈,风雨折断的残枝沉沉坠着,如病夫垂个脑袋无精打采。她抬头,只见那株云水杉枝干笔直高耸摩云,卓尔不群的独立草木荒凉中。

“待天色黑了,那蟋蟀才好捉,你急得什么?”玄恺训斥一旁吵吵闹闹的兴平说。

玄恺带了湘绮进到敞轩,看守西府的老仆上来见礼。

玄恺摆摆手示意他退下,湘绮踱步来到为首的一张书案前,黄花梨的书案色泽晦暗,怕有些年头。

“这里是梁师傅早年在西府执教的座位,就是那位被你告发科场舞弊案牵扯下台去的梁若虚阁老大人。昔日四哥被放置西府,没个师傅愿意请命来教他读书写字,是父皇指派梁阁老来执鞭任教。你看看这戒尺,就是父皇钦赐之物,说是这西府里‘只有弟子,没有皇子’,若是四皇子敢不尊师重道懈怠轻慢荒疏学业,这戒尺就是皇家家法。”玄恺舞弄着戒尺在指尖转了几绕把玩。

湘绮接过在手仔细观看,竹板日久色沉,已经是暗褐色,光亮鉴人,心想这臣子真是敢打皇子吗?

“留神,这戒尺上可是有四哥的血呢。”玄恺故弄玄虚的一声大喝,湘绮手一抖险些将那戒尺掉落在地。玄恺看她中计,哈哈的大笑说,“四哥倔强,几次同梁师傅为经史上的典故争辩,气得梁师傅狠狠罚他,有一次,竟然把四哥的头打破,至今四哥额头有块疤痕。”

湘绮忍了笑瞟他一眼问:“哦?果然如此吗?怕是上面有四爷的血未必是真,倒是伺候过某位顽童的屁股倒是真的。”她含笑的颠颠那竹戒尺,恼得玄恺上前一把抢过,面颊臊得通红,嘀咕一句:“是谁个多嘴告诉你的?”

湘绮掩口忍住笑说:“猜的。果然被我猜对?”说笑间反觉有趣,这些时日朝廷公务繁忙,同玄恺偶尔多嘴打趣反而成了每日枯燥政务间点缀的一点点乐趣。若没有玄恺殿下,每日对着那面无表情的卓大哥和魏太师及桂丞相两位老头子,也真是无聊之极。

“你可真是料事如神?”玄恺颠着戒尺慨叹道:“这梁师傅也是个不开眼的,来到西府有千百个不愿意。听说在这里对四哥没个好脸色,动辄打着父皇的幡子对四哥呵斥打骂,怕也没想到四哥有咸鱼翻身再回宫的一天。四哥呢,也是个倔驴脾气,逢到据理力争的时候,毫不让步。我听周嬷嬷说,有一次四哥同梁师傅为《汉书》里的一篇文章意见相左,争论不休,气得梁师傅骂他不知尊师重道,罚他跪在庭院思过,大雨天电闪雷鸣的,凭谁劝梁太傅也不肯赦了四哥。还是卓大哥毅然去庭院陪四哥在雨里罚跪,不肯起身,这才感动了梁师傅高抬贵手。”

湘绮暗想,这真是世态炎凉了。

“可这梁阁老对卓大哥可是格外宠爱,仿佛是阁老大人的得意弟子,夸赞不已。平日里写文章,梁阁老对卓大哥都是赞不绝口,对四哥却不屑一顾。也亏得梁阁老抬举卓大哥,卓大哥又同四哥交好,互相照应,否则这日子不知如何挨过来。喏,那张桌案是昔日四哥坐的,旁边这张是卓大哥的书案。”玄恺纵身过去坐在卓梓的桌案上,随手把弄笔墨。

湘绮四下观望挂满的字画,怕都是卓梓和皇上年少时的笔墨,心里不无感慨。其中有一副卓梓画的墨竹图,那墨竹挺拔,竹叶浓淡相宜。玄恺说:“这幅画是凌宇兄八岁那年画的,可是胜过多少丹青高手的。”言语间不无赞叹。

“走,带你去看他们的寝室。本是各有房间的,不过听高嬷嬷说,他二人自幼就是睡在一处的。四哥睡觉霸道,还曾夜里做梦把凌宇兄从床上踢去地上,后来再不敢让凌宇兄睡在外厢了。”玄恺说得眉飞色舞,湘绮缓步徘徊,看这西府别有一番景致。

湘绮忽然眼眸一转嬉笑道:“他二人就一直如此同榻抵足而眠吗?不是听说,昔日的废太子就是因为有断袖之好被废黜。这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的,也不避讳吗?”

玄恺狠狠瞪她一眼,恨不得在她脸上挖下一块儿肉,咬牙切齿道:“你这小心思都在想些什么歪七杂八的腌臜事?先太子哥哥如何被废,怕谁也说不清呢。我只是说,四哥同卓大哥少时同吃同住在一处,况且还有配房伺候四哥的宫娥青鸟姐姐呢。”

“青鸟又是谁?”

“死了,福薄之人,四哥十二岁那年搬回宫中,不过三个月的功夫,青鸟姐姐为四哥去荷塘采摘莲蓬,失足落水溺水而亡。”玄恺怅然道,那神色很是忧伤,“四哥为此忧伤得大病一场,整个人仿佛要疯了去。父皇为此大为恼怒,还误以为四哥同青鸟姐姐在西府有苟且之事,随行的宫人太监们也打得打,罚的罚,高嬷嬷被贬走,可是四哥哥病入膏肓日夜呼喊高嬷嬷,这才勉强的召回来,不多时,又害了眼疾瞎了。”

湘绮听得心惊胆寒的,随口抱怨道:“可见这宫内才不是祥瑞之地,还说西府不吉利呢。好端端的人物在西府活跳的,去了宫里一个个死的死,残的残。”

玄恺一把捂住她的口,惊得骂:“你这嘴没个遮掩的毛病,难怪四哥说你像极了昔日的青鸟姐姐,舌尖嘴利的,没个人能抵挡。看来两军阵前若能派了你去骂阵,定能轻摇三寸舌,骂死敌军大将了。”

湘绮眼一瞪,露出几分嗔意道:“能否两军阵前发威且不敢轻言,倒是若在皇上面前悉数定王千岁的罪过,让定王千岁领教些厉害,下官倒是当仁不让的。”

一句戏言,玄恺气得挥拳要搔她的痒,含了笑说:“那我且先报了仇再说,哪里就纵了你回去到四哥面前胡言乱语了去?”

湘绮不过是闪身躲避,一不留神撞到屏风旁一只大鹤颈钧瓷大美人瓶。

“留神!”玄恺飞步上前一把抱住那瓷瓶,惊得魂飞魄散一般,倒吸冷气捏把汗沉了脸责怪:“你如何的毛手毛脚了去?这美人瓶是四哥送给青鸟姐姐的,青鸟姐姐生前最是喜爱之物。”

湘绮抱歉地轻抚那冰冷的美人瓶,试探问:“那如何不搬回宫里去?闲置在此承尘吗?”

“四哥说,青鸟姐姐便不属于宫中,怕这瓶子也在西府的安稳些。”玄恺落寞道,似思念起往事。

湘绮情不自禁抚弄那美人瓶子仔细观看,上面一个转身回首嗅青梅的少女,面容姣好,神态惟妙惟肖。

“她,生得可是美艳动人如这瓶子上的美人?”湘绮问。

玄恺笑了,说一声:“看你这眼拙的,这提拔的字你不认识是谁人的手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