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亥时。
因着太后凤体虚弱,提前从家宴上离席,魏尘也以司空婧为太后行针为由向皇帝告了退。
太后前脚刚躺下床,魏尘与司空婧后脚便在外求见。
宣了进来,魏尘却拉着司空婧跪在了太后的榻前:“承蒙太后恩泽护佑,儿臣今日特地带婧儿与腹中孩儿一同来谢恩……”
魏尘一句话,让太后恹恹的表情立马来了精神。
“快!快把人扶起来!”
太后一边说着一边从榻上坐起身子,朝司空婧伸出手:“昨日怎么就不告诉哀家?非要凑个好日子吗!?”
没等嬷嬷上前,魏尘便将司空婧扶了起来,笑道:“儿臣的小王妃比较迷糊,儿臣也是昨晚才得知。”
太后拉着她的手,关切地问道:“多久了?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没等司空婧说话,魏尘便抢先回答:“害喜害得辛苦,总是不肯吃东西,除了酸辣汤,别的一吃就吐。”
魏尘笑话道:“倒是今晚宫宴上的菜式,婧儿吃了不少。”
太后闻言,望着默默垂首的司空婧慈爱地笑了起来:“辛苦你了,改明日啊,哀家便让皇帝给淮王府拨个御厨去。”
“谢太后!”
司空婧轻声应承着,道:“太后今日气色不错,昨夜睡得可好?”
“嗯!你的针法好极了,哀家昨夜睡得极好!一觉到天明…如今得知你有身孕,哀家今夜可要高兴地睡不着了。”
魏尘心中有事,见事情已相告,便道:“时辰不早了,祖母早些歇息,儿臣也带婧儿早些回府。”
至此,太后太后知后觉地急急答应:“是了!是了!得好好休息养着。”
从太后的寝殿出来,魏尘牵着司空婧去了熹妃的长春宫。
熹妃此时已睡下,听见宫女来报,这才急急忙忙起身,魏尘留在外头等候,司空婧一人进了门。
“这么晚了,瑾瑜王妃怎么来了?宫宴结束了吗?”
熹妃与司空婧一同坐下,宫女很快沏上了茶,随即又点亮几盏烛台。
许久不见,熹妃憔悴不少,脸上已然多了不少细纹,往时眼中的清明也淡了。
司空婧抿了口热茶,装作轻松道:“我在宫宴上没看见娘娘,多时不见,甚是想念,刚从太后处出来,便顺便来看看。”
原来只是顺便,这样她心里就好受多了。
俩人各怀心事,一语话落,气氛突然就变得安静下来。
“娘娘没有去宫宴,可是身子不舒服?”司空婧打破了沉默。
“这身子,就这点儿争气,什么问题都没有,我只是差人跟皇上说了句不妥当,已让太医瞧过,皇上便信了……”
熹妃说着,苦笑了一下,道:“我如今,也就仰仗皇上记着旧情,还能留在这儿……”
“也不知道轩儿过得怎么样……我时常都在想,怎么会生了他这么个糊涂的孩子!”
熹妃寂寞多时,终于有人可以说说心里话,一下子就跟竹筒倒豆一样,好说的,不好说的,全都说出来了。
没等她说完,司空婧便低声打断她:“娘娘难道不知道,十王爷已经去了边疆吗?”
司空婧的话让熹妃错愕:“为何会去边疆?皇上……”皇上当真这般狠心?!
她终日困在长春宫,外头发生了什么,压根就不知情。
“娘娘别担心!是殿下向皇上讨去的,如今十王爷和卫少将在北疆,比在京城过得好多了!”
“原来是太子殿下的主意……”
“娘娘一直都盼着十王爷能出息,现在十王爷坚守边疆,责任重大,娘娘大可放心。”
“另外……”司空婧说着,朝一旁的宫女看了看,欲言又止。
熹妃会意,故将宫女打发了下去。
看着熹妃小心翼翼的表情,司空婧有些踌躇,双手垂在膝上,几番欲言又止。
“瑾瑜王妃,你有什么话,尽管说,若是坏消息…我还能承受得住……”熹妃鼓励道。
“不是坏消息,……不全是坏消息……”
说是好消息,司空婧却不太敢确定,低声道:“十王爷要当爹了,娘娘要当祖母了。”
“真的?!”
熹妃闻言,第一反应便是高兴,可下一秒却反应过来,不由问道:“既是好消息,瑾瑜王妃为何如此踌躇?”
司空婧抬起头,对上熹妃迫切的眼神,一向心直口快的人,此时却变得如司空晴那般不善言辞的人。
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如何避重就轻,不说吧又觉得对不住她的信任,索性直接道——
“姐姐没有死,云中君救了姐姐,并将姐姐带回了南疆,殿下让十王爷去南疆,便是让二人团聚……”
“姐姐如今和十王爷在一起,姐姐已有身孕,一切都好。”
熹妃安静地听着,司空婧说完好半晌,她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心情复杂道:“这一切都是孽缘…”
“昭仪……不,不对,昭仪已经死了。”
熹妃纠正道:“司空大小姐一切可好?她如今怀着身孕,在边陲那般的荒芜之地,可真是苦了她。”
“姐姐很好……娘娘不怪姐姐吗?”熹妃的平静出乎司空婧的预料。
熹妃闻言轻笑:“为了轩儿,她连命都不要了,如今得以重生,能再续前缘,是轩儿的福气,我有什么可怪的?”
“我十七岁入宫,三十年来在这深宫中步步为营,别的不敢说,这人心也算是看透了。”
熹妃叹息:“什么世俗眼光,什么为人规矩,都是旁人的标准,荣华富贵的守望,不如粗茶淡饭的相伴。”
“只要轩儿过得幸福,我别无他求。”
司空婧闻言,坚定地向她肯定道:“十王爷和姐姐,如今很幸福。”
“那就好……”
熹妃幽幽点头,淡淡地微笑道:“谢谢瑾瑜王妃,这是我三十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中秋……”
“呕——”
熹妃话音未落,司空婧突感到一阵恶心,急忙用丝帕捂住了嘴,扭过头干呕了几下,只吐了几口气。
“瑾瑜王妃,你这是……”
司空婧压了压胸腔的胃酸,喝了口水,缓声道:“娘娘不必担心,我…正害喜呢……”
熹妃闻言欣慰地笑道:“恭喜瑾瑜王妃。”
熹妃说着,想起了什么,忙道:“时候不早了,王妃身子不便,早些回去吧,要多注意身子。”
“好,我走了,娘娘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