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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但求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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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被幽禁了,可纪芷湮仍旧是皇后,宫中仍旧无人敢怠慢她。消息一传出去,太医便很快来了,眉头深蹙过后,很快换上一脸恭敬的笑颜道:“云意姑娘请放心,皇后娘娘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急怒攻心,才会导致吐血晕倒。假以时日调养生息,便能很快好了。”

云意一脸的不信,追问道:“哦,太医你可诊断清楚了么?若果真如此,何以皇后晕迷许久仍旧迟迟未醒?”

太医面露难色:“这……”

就在这时,床帏内传来女子轻淡无波的声音:“云意,不要为难太医,此事与他无关。本宫自个儿的身子,自己心中有数,一切不过是命数罢了,与人何尤?”

而太医听见纪芷湮的声音,脑袋愈发垂得低了,面上满是羞愧难当的神色。在这宫中,谁人不知皇后的医术是当世卓绝的。莫说他一个刚入宫不久的新人,便是太医院德高望重的提正大人,也是不敢在皇后面前妄自尊大的。未央宫的差事,太医院人人心知肚明,皆推托了不肯来,只有他初初入宫,才被指派了这个苦差事,无可推卸。

他原以为,依着皇后那样金尊玉贵的身份,又身怀高超医术,定会对自己厌恶至极,无甚好颜色的。谁知每每她都待自己极和气,虽说面上总是淡淡的,可于他而言,并不敢奢求太多。自小,师父便教导自己,学医者须得以济世救人为己任,谁曾想他拼了命选进宫中,却被指派来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皇帝忌讳自己的正妻,却碍于天下悠悠众口不能下手,宫中诸多贵人对皇后心怀恶意,不能自己动手,便指派了自己来暗害她。每每于私下处,他心中对皇后纪氏总是怜悯愧疚多于一切的。尤其这一向,他发现皇后的身子竟坏到了那样的地步,几乎到了药石惘然的地步,而今自己又当着她的面撒谎,实实是觉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而静卧床上的纪芷湮彷佛也从太医异样的沉默中明白了些什么,淡声道:“云意,本宫有几句想单独和太医说,你先出去。”

云意不曾多想,便应声退下了,只是在经过太医身边时,投来一记恳求的目光,低低道:“一切劳烦苏太医多加费心了。”

苏太医似有些歉然地朝她笑笑,并不敢看她的目光,只是无声垂下了头,然而这样无足轻重的举动,也令他心下倍感沉重。

门扉合上,帷幔轻舞一室,女子轻淡恬逸的声音复响起:“苏太医,你告诉本宫一句实话,本宫已经时日无多了,是不是?”

苏太医的眼中的愧疚之色如潮水般涌将出来,脱口而出安慰之语:“皇后娘娘多虑了。娘娘这一向身子虽虚弱了些,然则只要静心沉气地休养着,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当务之急,娘娘还须宽心才是。”

纪芷湮仰面而卧,眸光似有些空落地望着帐顶高悬的夜明珠,语气哀伤道:“宽心?本宫一个无家可依之人,又不受皇上待见,还留在这世上苟延残喘的做什么呢?与其过一日挨一日,倒不如早些解脱了的好。”

苏太医不忍,“娘娘,千万不可做此哀切之语啊!终究……终究皇上心中还是牵挂娘娘的。娘娘有所不知,一月之中,皇上总有那么一次会向臣询问娘娘凤体康健与否,臣私自揣度,皇上对娘娘并非如外间所说的那样无情。”

苏太医的话,于悲痛欲绝的纪芷湮而言,未尝没有一丝宽慰之意。只是这样的宽慰之语,到底无法抚平慕太后带来的重大创伤,想着他这样处心积虑地对付自己,想要自己性命,纪芷湮的心便疼得死去活来,不能自抑。

每每想起慕太后恶毒而刻薄的话语,纪芷湮的眼眶便忍不住胀热起来,眼角的泪不知不觉滑落,洇入攒金绣花的苏绣枕巾内。她努力平息着酸楚的鼻音,颇为恳切道:“多谢你,这样费心宽慰本宫。”

苏太医惶然道:“皇后言重了,臣万不敢领受。”

床帏之内,复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默。片刻后,他才听见女子冷静得近乎残酷的声音:“苏太医,眼下本宫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于心而言,苏太医是愿意答应她的,只是念头稍转,想着眼下宫中的形势,却不得不斟酌着回答:“娘娘是皇后,贵为后宫之主,自然也是臣的主子,您但凡吩咐,臣莫不敢不从。”

女子彷佛极轻地笑了一声,清冷而萧然,“你且放心,本宫知晓你的难处,是断断不会为难你的。本宫所求,不过一死。”

寥寥数语,却将苏太医吓得面无人色跌跪在了地上,叩首道:“娘娘,这样大逆不道之事,臣断不敢遵从。”

纪芷湮复又是一笑,眸光却始终不曾落在他的身上,只是穿过眼前的层层帷幕,飞到了远处含章殿的方向,低哑道:“你怕什么?本宫的生死,原不在你,自然也不在乎本宫自身,一切不过听凭皇上的意思罢了。你,只须帮着本宫演一场戏便是。”

在反复的思量下,苏太医终究还是没有管住自己的同情心,点头答应了纪芷湮的请求。而他亦不知道,便是这样一个决定,影响了自己的一生。

药熬好之后,云意不放心旁人,便亲自捧了入殿来服侍纪芷湮喝药。她细心地吹着勺中的药汁,而后才送到纪芷湮唇边,神色温柔地哄着她喝药。

许是今日心情格外不同,素日看惯了的事情,此刻却让纪芷湮不由得红了眼眶,她忽然握住云意的手,低声道:“云意,这两年亏得有你,不然本宫真是不知道要如何熬下去。”

云意怔住,眼眶亦有些发红,似有些触动心事般柔声道:“好端端的,小姐说这些话做什么?没的显得见外。云意,云意自打跟着小姐的那一日起,便是要一生一世陪伴着小姐的,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做些什么,都是无怨无悔。”

纪芷湮的眼角不觉滑下一行泪来,她低着头,哽咽道:“傻丫头,你也该为自己多着想一些。若有一日我死了,你又该怎么办呢?或者,你总归有一日是要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