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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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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太医院众人入内为安昭仪把脉的结果皆如出一辙,都声称安昭仪不过是受伤失血过多,并无小产失子之症。若只是一人之言,自然不足为信,然而若众口一致,便是假的,那也能成真。

延陵澈彷佛对此结果毫不意外,眸光微凉地射向面色惨白的李太医,语气不善道:“李太医,眼下太医院你的诸位同僚皆可作证安昭仪并无小产,与你之前来回报给朕的结果可大相径庭得很。你说,朕是该相信你先前所言,还是该相信太医院的众人呢?”

李太医已吓得扑通一声软倒在地,不住磕头求饶道:“皇上恕罪,臣,臣学艺不精,以至于一时不慎,弄错了安昭仪的脉相,实在是罪该万死。”

延陵澈将手中的佛珠狠狠摔向桌面,震怒道:“你的确是罪该万死!欺上瞒下,污蔑皇后,惊扰皇嗣,你有几颗脑袋够朕砍的?”

李太医吓得面无人色,不断磕头道:“臣的确罪该万死,然而求皇上念在臣过去多年的效力上,网开一面,饶臣一条性命吧。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啊。”

一旁的太医院众人见此情景,心中亦多有不忍。事情真相如何,他们心中是最清楚不过的了。然而皇命难违,这才不得不来此做此违心之言。李太医最大的过错,不是他医术不精,而是在波云诡谲的宫闱争斗中站错了队而已。

太医院的提点首先站出来道:“皇上,终究人无完人,一次半次的差错却也是在所难免的。幸好眼下也并没有酿成大错,总算不是罪大恶极。再者李太医在宫中效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皇上念在他过去的辛劳上,姑且网开一面吧。”

余下的众太医亦跟着求情,一时间倒也颇为令人动容。

延陵澈方才那样说,其实不过是吓唬吓唬李太医,一并做给华妃等人看的罢了,倒也不算真的想取李太医的性命。此刻见众人纷纷求情,他也便顺水推舟做了人情,沉声道:“宫中捕风捉影,勾心斗角之事向来层出不穷,朕原想重惩你,以正宫规的。只是眼下既有这么多人为你求情,且你素来当差也算尽心,那么朕便姑且网开一面,就罚俸半年,再去领二十个板子罢。”

不过是扣些钱,挨一顿打,却能捡回一条性命,于李太医而言已是天大的恩典了。他当下喜极而泣,不住道:“是,谢皇上恩典,谢皇上恩典。”

眼下此事既有了结论,太医们倒也不必在此多加逗留。延陵澈指了一人专门去看顾安昭仪的伤势,又命人好生送她回宫,也便没有二话了,竟是连进去看一看也没有。素日的缠绵恩情,眼下竟是全化作了过眼云烟,一吹即散了。

不过半日的功夫,来时还很精神焕发的安昭仪,此刻却如个纸人儿般躺在担架上,由着宫人静悄悄地从边门儿抬出去。她的眸光犹自望着不远处半敞开的门扉,依稀可辩得那流云一般皎洁的衣袂是素日待自己恩情缱款的男子的,然而此刻,他却连一眼也吝惜来瞧一瞧她,可见自己在那人心中是何等的无足轻重。

往日里的那些个柔情蜜意,竟都成了讽刺的笑话,连带着她信以为真的一点子真心,也是假的。

华妃等人跪在延陵澈跟前,她们并没有那闲工夫去为安昭仪伤感,眼下如何自保,于她们才是最最要紧的。毕竟,在这宫中,圣意是最最要紧的,失了什么也不能皇帝的宠信。

延陵澈半侧身坐在那里,手中慢慢捻动着佛珠,眸眼半眯道:“此刻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呢?这宫中女人间的争斗,和战场的血腥残酷并无二致,不过也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她们输了,输在恩宠不如皇后,输在没有自知之明,输得……一败涂地。

华妃微仰着头,眸光含泪,如珠玉般盈盈动人,哽声道:“皇上,臣妾们真的没有成心要陷害皇后,臣妾们真的没有。”

莲妃素来胆怯些,此刻眼泪珠子一串串地往下掉,亦是抽泣道:“臣妾也没有。”

性命荣辱攸关,素来沉默寡言的梅妃亦开了口。她并没有如华妃和莲妃般泪盈满眶,眼底却是红红的,清亮骄傲的眉眼间满是坦荡之色。

她轻而郑重道:“臣妾知道,眼下的情形,臣妾等只怕是百口莫辩。然而无论皇上怎么想,臣妾亦只有这一句:臣妾没有陷害皇后。”

延陵澈似乎听出了她的弦外之意,便轻笑一声问道:“梅妃你没有,那她们二人呢?她们有没有?”

梅妃直直望入他眼底,竟也扬唇笑了笑,似有几分凄艳之色,“她们有没有,无须臣妾来回答,想来皇上心中应该最清楚才是。”

延陵澈的眸色一暗,唇畔的那一丝笑意便有些幽冷,睨着她道:“梅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和朕说话。”

梅妃原生得极清丽,此刻眉色幽怨,亦多添了几分素日没有的风情婉约,她婉然道:“皇上何出此言?臣妾此刻只是在答自己夫君的话,难不成臣妾与自己的夫君说话,不该坦诚相待,而该虚伪相向,或是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么?若果真如此,倒当真是皇上与臣妾二人之间莫大的悲哀了。”

她素来言语寡淡,性子又孤冷,是以并不十分受宠。然而此刻娓娓道来,眸色清幽,神情间却也别有一番动人之处。

延陵澈望了她片刻,似有些失神,而后才想起,这样的梅妃,是有几分神似纪芷湮的。许是因了这几份的相似,延陵澈对她倒多了几分宽容,“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朕说话,梅妃,朕从不知道你还有这样倔强的一面。”

梅妃低唇一笑,眸光闪动如湖面上的涟漪,“皇上的心思总在别处,瞧着旁人总是真真的,又何曾正眼仔细瞧一瞧臣妾和二位姐姐呢?若没有真心相待过,自然不了解也是正常的。那么皇上不相信臣妾等,便也就显得寻常得很,臣妾等绝不敢有任何怨言。”

嘴上说着不怨,眼中却满是幽怨,哪里又是真的不怨恨了呢?说到底,总是延陵澈亏欠了她们的。是他看中了她们身后的世家势力,才选了她们入宫为妃,借以和各大世家结成联盟,共同抗衡摄政王一派的势力。他平日里的柔声细语,大多是利用,又能有几分真心相待的情意?

无怪她们心里怨,也无怪她们心里恨。

宫中的女人,锦衣玉食包裹着的繁华外表下,却满是冷寂无言的凄凉,的确是过得太苦太苦了。

延陵澈在心底轻叹一声,眉宇间似有一丝疲倦,摆手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你们且都各自回宫去罢,近日若无事便不要出来了。”

他这样说,便是将此事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对华妃她们从轻发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