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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诛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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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画身后跟着两名小太监,手捧着四碟小点心出现在安昭仪面前,她皮笑肉不笑道:“昭仪娘娘,我家主子体恤您罚跪辛苦,特地命奴婢拿来四碟点心赏您。您可千万得吃完,莫辜负了皇后对您的一番好意才是。”

秋日里虽说不比盛夏暑气扑人,但那样萧肃冷冽的风吹在脸面身上,却也是够呛的。安昭仪跪了这半日,如何能没有听见殿内的笑语轩然,如何能不知道纪芷湮是有意作践自己,然而知道又如何,除了默默承受之外,她毫无还击之力。

多年来的生活经历告诉她,但凡还有一丝希望,便得忍。任何的屈辱磨难,也不足以令她傻到豁出性命不顾。唯有保住了性命,才能留有希望,绝地反击。

是以,明明心底已是恨得发苦,安昭仪却不得不强作欢颜,双手平举道:“臣妾多谢皇后赏赐。”

原以为接过了东西就算完了,谁知如画却笑盈盈地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道:“昭仪娘娘,奴婢有命在身,得亲眼看着您将东西吃完了才能回去向皇后复命呢。便是剩下一块,奴婢也不算是完成了娘娘交给我的差事。还请昭仪娘娘体恤奴婢的难处,早些将这些点心吃了,也好让奴婢回去交差才是。”

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若非今日亲身经历,只怕安昭仪还不能对这句话有如此深刻的体会。

还不待安昭仪说些什么,她身侧的雪魄已忍不住跳出来道:“你们莫要欺人太甚了!这样冷的天气,我家娘娘跪在殿外已是十分辛苦,此刻还得受你们旁的刁难,这又是什么道理?”

如画倒也不恼,只是一味笑着道:“雪魄姑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并无人特意刁难昭仪娘娘啊。反倒是昭仪先前恃宠生娇,失了自己做妾妃的分寸,才会落得此刻的下场。而我们家皇后娘娘心肠极好,非但不计较昭仪冒犯之罪,反而还赏赐了糕点给她吃。如此天大的恩典,你们不感念也就罢了,难不成还想学那起子没良心的小人一般反咬人一口么?”

“你,你们!这样凉的天气,我家娘娘的嘴唇都被风吹得干裂了,如何能吞咽得下东西?你们分明是仗势欺人!”

“够了,雪魄。既然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咱们遵从便是了,无须多言。”

安昭仪倒是个聪明的,自知今日一场折辱是无论如何躲不过去的,倒也不做困兽之斗,只安然受之,倒免了许多痛苦。

说完,她便自顾抓起那些个精致可口的糕点往嘴里塞,全然没有一丝享受之意,神情木然,倒彷佛像是如嚼石蜡般痛苦。

她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着糕点,大口地吞咽着,几度哽在喉咙处烧得心口烧痛,泪水几度在眼眶中打圈,也死死地忍住了。最后,好歹是将所有的糕点都给吃下,她才抬手冷然道:“本宫已将所有的糕点都吃下去了,你可以回去向皇后复命了么?”

如画摆一摆手命人收走那些盘子,嫣然含笑地欠身道:“奴婢告退。”

待如画走后,安昭仪才软软垂下身子,用力抠着喉咙,希望能将那些吞下的糕点给吐出来。见她双目通红,面色憋屈而痛楚,雪魄便忍不住跪在她身侧哭泣道:“娘娘,娘娘您实在是受苦了啊。”

虽费了老大的力气,可最后能吐出来的糕点却极有限,安昭仪虚弱无力地伏在冰冷的地面,眼角无声滑落一行泪,幽然含恨地低声道:“今日本宫所受之屈辱,来日定要千百倍地回报给纪氏。”

饶是再无知的女子,也不可能不晓得红花于一个女子身体的损害是多么的巨大。而那些看似甜美可口的点心之中,分明暗中掺杂了大量的红花,如此险恶的用心,竟是要彻底断了她这一辈子的子息希望了!

冰冷而绝望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渐渐在光滑可鉴的地面上聚起一潭水。她不顾一身的华衣美服,还有精心描画的妆容,伏在那里哭得压抑而揪心,恨不能将满腔的怨恨和委屈都一吐而尽。

就在安昭仪哭得肝肠寸断的时候,蓦地有一双绣了飞龙云纹的鹿皮靴子映入眼帘,那人蹙着眉头问道:“安昭仪这是怎么了?”

见了来人,雪魄如同看见了救星般地膝行过去牵住他的一幅衣袖哽咽道:“皇上,皇上您总算是来了。我家娘娘今日受了天大的委屈,只盼着皇上为她做主呢。”

延陵澈今日着了一身便服,腰悬一枚翠绿欲滴的美玉,月白色的素锦长衫下衬得他长身如玉,面如满月,眉目朦胧俊秀如画,此刻闻言,亦不过是略挑了挑眉道:“哦,这宫中竟还有人能给安昭仪气受?”

如此轻描淡写,便是不打算偏袒她了。

只可惜,这个中的道理,安昭仪懂得,雪魄却不懂得。

雪魄泪流满面地仰首道:“怎么没有,今儿个娘娘便是受了皇后好大的一通教训。说是我家主子恃宠生娇,目无尊上,便罚她一人在此处跪着。可皇上您心中最是清楚,我家娘娘性子是最婉媚柔和的了。”

还不待延陵澈发话,不远处便传来女子娇柔婉转的笑声:“皇上您怎么才来啊?臣妾和太后,一并几位妹妹,可是久候您多时了呢。”

待到那个如月色般柔和端丽的女子来到跟前欲行礼时,延陵澈已伸手将她拉到身侧,眸光柔和,温言含笑道:“朕不是一早和你说了,身子要紧,那些个虚礼都给免了么?你这样恭谨受礼,焉知也苦了朕腹中的孩儿。”

纪芷湮低头笑得羞赧:“皇上,这样多的人看着呢,皇上也不顾忌着些,便不怕妹妹们和太后笑话臣妾矫情么?”

延陵澈抬首扫了一圈,清亮深邃的眸中满是帝王的威仪,淡声道:“朕要宠着你,又有谁敢说出一个不字!有朕在,但凡你想要点什么,都是极容易的,朕一切都会依从你。”

听到这里,安昭仪心中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呢?若说先前她心底还抱着什么奢望,奢望着皇帝心中能有自己的一寸之地,他或许会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为自己求情一二,此刻也不敢再有任何的念想了。皇帝心中,除了皇后,分明于任何人皆是无情的。即便他曾经那样地恩宠礼遇自己,也不过是一场利用。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以为的诛心之痛,不过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