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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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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寿站在檐下等了许久,也不曾见到太医的身影,正欲派人再去催促,却见着一顶翠羽华盖在羽林军的护卫下远远行来。

月色如华,皎皎流霜,愈发可瞧见羽林军腰侧的佩剑银光闪闪。阖宫寂然中,那整齐划一的靴履踏地声远远入耳,一声声,皆透着森然杀气。

汪寿暗叫不好,却也少不得满脸堆笑地上前迎驾。只见他还未曾接近轿子,就被羽林军亮出的宝剑给吓得魂飞魄散,忙离得远些,对着轿中人赔笑道:“夜里更深露重,太后娘娘怎生来了?”

汪寿离得远,声音特意提高了许多,可不知怎的,轿中竟无一丝回应。汪寿心下愈惊,不敢再开口,只得一路小跑跟着。

终于,软轿在未央宫门前停下,羽林军无声分列两旁,眉目冷硬,按剑而立。

宫女掀帘,扶了轿中女子出来,宫门前的奴才们齐刷刷跪了一地,高喊:“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太后傲然而立,玉颜灼灼,望之不过双十年华,竟年轻得很。她看也不看满地跪着的奴才,只慢声道:“汪寿。”

汪寿一个激灵,立时跪着上前去,“奴才在,太后有何吩咐?”

慕太后横了汪寿一眼,骤然间发作:“汪寿,你好大的胆子。”

汪寿立时吓得满头大汗,不住磕头:“太后息怒。可恕奴才愚昧,竟不知是哪里惹恼了太后。”

慕太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哦,你竟不知?”但下一刻,便是雷震震怒,“皇后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派人通知了皇上和太医院,却独独瞒了哀家,你安的什么心!”

汪寿如个木头人般呆在那里,随即辩解:“冤枉啊,太后。奴才只是想着皇后病情反复,眼下毕竟未出大事,再想着这时辰,太后只怕是就寝了,便不敢派人去搅了您的美梦。”

慕太后冷笑:“可你已经搅了哀家的美梦。汪寿,你对皇后的这般忠心,哀家记在心里,过后自会好好答报你的。皇后缠绵病榻多时,宫内宫外早已是议论纷纷,也该有人出面好好料理这事了。”

汪寿听得心惊,下意识拦在了慕太后的身前,“太后,还是等太医来了再……”

慕太后嫌恶地看他一眼,一脚踢开他,嘴角含着畅意的笑,“太医不会来了。”

“什么?”

慕太后好整以暇地笑:“哀家既来了,还用得着劳烦太医跑这一趟么?”

汪寿怔一怔,已明白过来是未央宫内出了奸细,难怪他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太医。眼看慕太后就要带人闯入宫去,他忙捂着心口竭力喊:“太后,皇上在里头呢。”

“哦,皇上已经来了?”慕太后这才现出了一丝迟疑,但很快道:“那么,哀家便更得进去了。”

汪寿再也来不及做些什么,未央宫外的奴才便被羽林军被死死制住,慕太后吩咐道:“你们最好安分守己,或许还可保住自个儿的性命。如有不识好歹的,一概格杀勿论。”

四下里寂然如水,再没人敢妄动。

慕太后满意地点点头,想了想,只带了贴身的宫女入内,将羽林军尽数留在外头。没走多远,就见着皇帝打里头出来,他的脸逆着光,并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步伐松垮,似极疲惫。

慕太后迎上去,“皇上,怎样了?”

延陵澈看了看才认出来人是谁,握了她的手,淡声道:“谁也不必进去了。通知六宫,皇后……崩了。”

慕太后心头一跳,眼中的疑虑如夜色般深沉,试探着问:“皇后近来病情反复也是有的,可突然间怎么会……”

延陵澈的目光陡变,“朕既说皇后崩了,那它就是铁证如山的事实。再者皇后贵为国母,太后莫不是以为朕会拿皇后的生死来儿戏?”

慕太后鲜少见他这样疾言厉色,憔悴中隐约透着悲伤的神色,难道纪芷湮真的死了?她半信半疑,唇角一弯,露出一个哀婉的笑意,用帕子按一按眼角,说道:“皇上说的是,是哀家失言了。皇后伤逝,哀家知道皇上心中不好受,可也得保重龙体才是。而今皇后去了,皇上并无妃嫔,六宫之中必定人心惶惶。哀家既为太后,自当暂代皇后行使六宫之权,为皇上分忧,安抚六宫,也必定会将皇后的身后事料理得风光无限。”

延陵澈彷佛很是安慰,轻轻拍了拍慕太后的手,叹气道:“那这一阵便得辛苦太后代为照拂六宫了,只是皇后的身后事却不必那么麻烦。朕已决定,火烧未央宫。”

皇宫虽大,可以三处最为显贵,一为含章殿,乃是皇帝平日办公休憩之所;二为未央宫,乃是历任皇后的宫殿;三为玉华殿,是历代太后颐养天年之所。三者中,尤以前两处最为显贵,如今延陵澈要火烧未央宫,那可是会震动朝野的大事。

慕太后大吃一惊,彷佛不能相信般重复:“什么,皇上要烧宫?且不说未央宫是历代皇后的寝殿,地位非同一般,一干文武大臣不会赞同。便是退一步说,皇后的遗体此刻还在里面。皇上若执意烧宫,不合祖宗规矩不说,只怕要寒了已故皇后和纪家的心吧?”

延陵澈眸光一暗,心底的伤痛淡得不留痕迹,一字一字道:“太后说错了。是皇后,执意要寒朕的心;也是皇后,执意要与朕恩情断绝。你可知她临终前和朕说了些什么?她居然说,这一世她已错得彻头彻尾,她死之后,愿与朕不复相见。皇后既然有此遗言,夫妻一场,朕定然要成全。烧宫一事,谁也拦不住朕。再者,朕已决定有生之年再不立后,留着未央宫又有何用!”

话已说到这样的份上,自然是没有任何夫妻恩情可言,而这一切,却也是慕太后所乐见的。既然皇帝要成全纪芷湮,她自然更要成全。

有了皇上和太后的授意,底下的人不敢怠慢,当即忙活开来。而火烧未央宫却不是一件小事,它到底是皇后宫殿,规模宏伟,想烧毁它并非易事。于是那些追随慕太后而来的羽林军就派上了用场,别看他们平日威武不屈,今夜却成了灰头土脸的搬运工,跟着宫人们一道搬运木柴和油。一直忙活到天方初露晴光的时候,宫人们才把柴火高高堆起围满未央宫墙外,泼上油。

而汪寿举着火把上前,恭敬道:“皇上,一切已准备就绪,您看?”

延陵澈接过火把,挥挥手,汪寿便低头退到一旁,他上前两步凝望着这座熟悉的宫殿,以往的欢声笑语彷佛就在耳畔,泪意涌上之前,他狠狠将手中火把丢向那些高高堆起的木柴,看火苗肆虐,越烧越大,烧红了半面天空,也染红了延陵澈的双眼。

未央宫外,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哀声四起。

皇城钟声敲响,一下又一下,昭告天下,当今皇帝的第十一任皇后纪氏崩了。终究,后宫中的女子,谁也没有逃过那个杀后的诅咒。

而朱雀第六任国君圣武帝对皇后的伤逝悲痛万分,昭告天下,此生后位以纪氏为终,永不立后。

【作者题外话】:小虐怡情,大虐伤身,冷雨会斟酌的。。斟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