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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个中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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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芷湮轻笑地以手拍了拍软榻,示意她们坐下,而后解下手腕上的龙飞呈祥鎏金镯子和翡翠镯子,分别递到凌月和云意面前,笑道:“这对镯子送给你们。”

那原是纪昀晟给纪芷湮的嫁妆,她一直爱若珍宝,凌月和云意深知此乃她心头爱物,又岂肯夺人所爱,自然是拒不接受。

于是任纪芷湮如何殷勤相送,心意坚决,凌月二人仍旧不肯收下。无可奈何之下,她遂只得重新戴回手腕,笑意盈盈道:“我问你们,我要送你们镯子,是心意坚决,非得让你们收下的。可你们最后仍是不肯收,那么镯子最终是谁的呢?”

凌月和云意面面相觑,皆不由愣住,不明白为何这般浅显明白的道理,纪芷湮却要来问她们。

她们坦白道:“你送的东西,我们都不肯收,自然还是你的了。”

纪芷湮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复道:“这便是了。外头那些奴才,他们执意辱我,往我身上泼脏水,便如我方才执意要送你们镯子般。可我问心无愧,拒不接受,那么试问这些脏水最后是会泼到我的身上,还是会泼回他们自己的脸上呢?”

绕了这样大的一个圈子,她原来要讲述的竟是这样一个道理。故事虽小,寓意却极深刻,更能彰显出说话之人的心胸豁达,雅量高洁,以其小小年纪,的确已属极难得。

都说医者仁心,学医之人素来注重修身养性,大多心怀悲悯、济世之心,而医谷一派既为医界翘楚,自然尤甚。想来纪芷湮的性情恬淡,与她多年在医谷的熏陶不无关系。

凌月自是领悟了其中禅意,可云意是一介侍婢,自然处处以主子为先,于是仍旧愤愤不平道:“小姐心胸宽广不与他们一般计较是一回事,可他们那样到处造谣生事,云意心中总归是生气的。”

纪芷湮摇头一笑,问她:“一般人生气,大多是因为被人戳中了心事或痛处。云意你这样生气,难不成是因为觉着他们说的那些话很有道理么?”

云意当即反驳:“自然不是。他们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正因为如此,云意才生气。”

“那你便是自寻烦恼。”纪芷湮不疾不徐地回了她一句,继续道,“有道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原本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咱们原管不住旁人的嘴,便由得他们去罢,各人的因各人的果,早已是注定好了的,无须太过伤神。”

她们主仆三人在屋内议论了半天,浑然不觉门外站着另外两人已旁听了许久。

见男子转身出去,芳茗忙跟上,小心道:“皇上不是说了要来看皇后的么?怎么反而折回了呢?”

翠竹盆栽前,男子攀枝沉吟,忽然问道:“芳茗,据你这些时日的观察,你觉着皇后为人如何?”

芳茗眉心一跳,恭谨道:“皇上是想听实话么?”

延陵澈扬眉,“自然是实话。”

芳茗便笑了笑,“既要听实话,奴婢照实说了,皇上可千万不能生气。”

延陵澈眸深似海,眉目含威不露,沉着道:“朕乃天子,难道还听不得几句实话了?你只管说便是。”

芳茗道一声是,脸上的笑意渐收,眸光低垂,声音中略含了一丝赞赏道:“自打皇上登基,奴婢便在这未央宫当值,做着掌事宫女,来来回回伺候过数十位皇后。可这样多的人中,没有任何一个和现在这一位主子相似的。咱们姑且不论容貌家世,只论人品心性,皇后纪氏便当得起母仪天下四字。远的且不提,只说方才皇后的那一番话便令奴婢直想拍掌叫好。奴婢从小进宫,是宫里的老人儿了,是以看得也比旁人要多些。古往今来后宫女子为了争宠夺爱,无一不是心计深沉,手段狠辣,可唯独咱们这一位皇后,任什么都看得极淡,竟像是个神仙般的人物。每日烹茶读书,偶尔弹琴低吟,身处逆境却能做到不卑不亢,举止优雅娴静,毫无骄奢之气,是真正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奴婢私以为,这世间若说哪个女子堪匹配皇上,非皇后莫属。”

延陵澈轻哼一声,“朕说你是被她给蛊惑了。若说容色无双,慕太后亦不逊色纪氏分毫,何以从不见你这样地夸赞慕太后?”

芳茗心底暗笑,面上却一板一眼道:“皇上这话说得冤枉,明明说好了让奴婢点评皇后的,何以又牵扯到慕太后身上去了?再者,这些时日皇后幽居未央宫,备受皇上冷落,却仍能怡然自乐,这份恬静宽和便非慕太后所能及。奴婢实话实说,皇上若不喜,只管降罪。”

延陵澈不禁笑了,“果然是从前父皇御前伺候的人,能言善辩,教朕也拿你一点办法没有。朕方才既说了不会生气,自然不会降罪于你。只是,只是朕连日来有意冷落皇后,她当真丝毫无动于衷?”

芳茗低头一笑,待回话时却是端正的语气:“诚如皇上所见,皇后娘娘每日与书为伴,烹茶为乐,又有凌月、云意二人作伴,自然是极逍遥自在的。”

延陵澈不觉伸手拍打了一旁的石柱一下,眼中似有失落,恨恨道:“岂有此理,她竟这样不将朕放在心上!”

忽然听见有人掩唇窃笑的声音,抬头一看却是芳茗。他瞪了她一眼,问道:“你笑甚?”

芳茗勉强止住笑意,朝他福了福身,道:“奴婢一时没忍住,御前失仪,还请皇上恕罪。只是有一件事奴婢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才略参透一二。”

延陵澈挑眉相望,“哦,以芳茗你的聪慧竟也有不解之事,不妨说来听听。”

芳茗道一声是,娓娓道:“从前皇上是最怜香惜玉的性子,即便知道那些娘娘主子是摄政王一派的人,入宫之初,仍旧会对其温柔呵护,恩宠隆重。而轮到纪皇后,却是迥然不同的对待。按说纪皇后门第尊贵,样貌儿生得又好,性情温婉,最难得的是她的父亲是向来持中立态度的纪相,并非摄政王一派的人。按理说,如此佳人,皇上即便不是喜欢,但为了拉拢纪相,也不至于会太过冷落才是。谁知大婚当日皇上竟扔下了皇后一人独守空房,至今不闻不问。可说是无心,皇上却又每日不落地悄悄潜来未央宫看皇后一会儿才去,奴婢先前只以为皇上是为了监视皇后,怀疑她用心不轨,而今才知个中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