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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 大结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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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小朵与自在相约着去了隔壁,榻上的完颜静歌依旧闭目沉睡,脸上盛着倦容,满头髻发蓬乱如柴。

就在她抬手掳了掳他面前乱发时,静歌缓缓睁开眼,一脸茫然地望着榻前端坐的她,轻问,“我怎么先睡着了?”打量了四周,才惊觉已是天亮,昨儿明明是春宵良夜,他和小朵不是应该躺在一起来着吗?

又望了望她,满脸疑问,“已经天亮了?”

对于昨儿夜里他状如疯魔的举动,已然全无记忆。

这一蹭起身,才惊觉臂上有伤口牵扯着隐隐作痛,抚了抚那伤口处,捞开广袖一看,原来是一道镖伤。

至于他怎么受的伤,也全然不知。

驻足榻前的自在这才急忙上前了两步,面容尴尬地打了个圆场,“主子,我们的农屋来了毛贼,所以大家都受了些伤。”

静歌望了望自在左臂缠满的纱布,不禁皱眉,“你为何伤得这么重,要紧吗?”

自在急忙摇头,“没事,一点小伤,很快就会痊愈的。”

静歌急急接了她的话,“既是来了毛贼,我怎安好地躺在床上?”语毕,一脸疑问,望了望脸色苍白的自在,又望了望一脸阴霾的小朵,最后将目光落在她的左肩处,隐约能从她的对襟衣领上见着一滩血迹,不禁又问,“你也受伤了?”

朱小朵立即握住他的手来,笑着说,“我只是轻伤,昨儿的毛贼用了迷香,所以你昏迷了。好在自在会些武功,将贼都擒拿住了。”

静歌越发觉得蹊跷,目中精光一闪,直瞪向朱小朵,迫得她不得不垂了眸,不敢再直视他。握住他手掌的手,也急急缩回来,拽住落在榻前的一方衣裙,咬唇不语。

“自在武功高强,怎会让贼伤了?还有,毛贼既是有备而来,又怎只会迷晕我一人而已。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不要瞒着我。”他的语声变得焦急起来。

榻前榻上的自在与朱小朵对望一眼,却都默不作声,最后各怀心事地垂了头。

他将质疑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连半响,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最后握紧朱小朵微凉的手来,近乎哀求道,“小朵,发生什么事了,你可以告诉我吗,不要隐瞒,无论遇上任何困难,我们都应该一起面对的,不是吗?”

朱小朵抬眸望去,他琥珀般清亮的眸子里落下自己一脸的无奈与忧伤,咬了咬唇,终究不知该如何说起是好,只狠心地推开他的手,垂眸又道,“真的只是来了毛贼,就是这么巧的事,只有你一人被迷晕而已。今早,自在已经报了官,你要是不相信,大可去官府询问。”

静歌怨怒交迸地望定她,又叹一口气,无可奈何道,“小朵,告诉我实情,我要听实情。”

隔壁屋的安安闻声而来,赤着脚丫迈进门槛时,一边揉着泪水盈然的双眼,一边胆怯地喊着母亲。见她坐在榻前,且榻上躺坐着父亲,立即驻了足,全身不由发抖。自在忙用右手将安安抱在怀里,一阵安抚后依旧不能平息她惊恐的情绪。只觉着小小身子在怀中越发颤抖,她竟有些不堪负重,只好蹲下身来,急忙关切地询问原由。

安安胆怯地望了一眼床榻上半坐半躺的静歌,盈满泪光的双眼里生出一阵恐惧来,急忙扑进自在怀里。

静歌掀开被褥,从榻上走来,俯下身望着颤抖不止的安安,轻问,“这是怎么了,难道父亲吓着你了?”

安安登时哇哇大哭,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静歌皱眉,“我就这么让安安惧怕?昨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快告诉我?”

身后的朱上朵无奈地起身,一边迈步,一边叹气,望了望自在怀里早已吓得不行的安安,心痛不已地挥了挥手,“小妹,你且带安安出去。”

自在无奈地望了她一眼,抱着安安步履艰难的离去,迈出门槛时,不由满眼隐忧地回望一眼,最后叹气离去。

直至安安的哭声在耳际渐渐远去,最后低不可闻了,朱小朵的心仍旧疼痛不已。她举步艰难地迈回榻前缓缓坐下,望了望清扫得一尘不染的屋子里只剩下这一张简陋的床榻,其余的家饰器具全被昨儿夜里疯魔的静歌摔得稀碎。

她的心情越来越沉重,视线中一双黑色靴子急急靠近。

抬眸一看,静歌笔挺如剑地站定身前,眼里染着浓浓的阴郁,“小朵,你们一定有事瞒着我。”

她无奈地望着他,视线里落下他生不如死的痛苦模样,缓缓将事实真相一五一十的全盘托出。

语音刚一落,就见他步伐颠簸,一个沉浮不稳朝后退了两步。

本是笔挺如剑的身子哪里还有半分精神,奄奄一息的模样直落在她的眼里,叫人一阵心痛。

急忙去扶住他,却被他臂手一挥,满眼钝痛地望来,“你是说,你们身上的伤都是我所为?我身体里的续命蛊随时都有可能发作,发作之时疯癫如魔,甚至会亲手杀害最亲最爱的人?”

他不敢想像,瞳孔之中闪着惊恐之光,“续命蛊发作时,我要是错手伤了你们,甚至是要了你们性命,该如何是好?”想想,越觉得悲痛不已,“如此一来,必是会连累了你们,又怎能给你幸福?”

“不!”她连忙摇头,激动地抓紧他的手,“你不要再说了,我与你之间没有谁连累谁。你若还要这般见外,不是让我难过吗?”

反握住她的手,紧紧的,紧紧的,眼里莫名动容,缓缓的有了痛楚的泪水,“小朵,我随时会要了你们的性命,你当真不怕吗?”

她摇头,斩钉截铁,“我的这条命都是你给的,还怕什么性命之忧。下一次你若再犯病,我让自在早些准备迷药就是。你别再犯傻,别再想着要离开我们。”

他一阵哽咽,“可是这终究不是办法……”

她抽手堵了他的嘴,眼里怨怒交迸,“你别说了,别因为如此会连累我们就想着离开。静歌,我求求你,不要再离开。你都说过了,任何困难我们都要一同面对,我们一定可以找到解这续命蛊的办法的。”

望着她眼里满布的悲伤与担忧,静歌的心如刀子划过,抬手细细抚过她的鬓间碎发,低声问道,“小朵,从前我到底让你受了多少苦楚?”

她连连摇头,“不,一点也不会苦楚,你别说了,什么也别说了,日子会好起来了。”

心里好痛好痛,尤如刀枪过体。

到底要她怎么办,才可以拨开迷雾见晴天?

僧者所说的话,是万万不能对任何一个人讲起。

她就是这般贪婪,想把静歌留在身边,多一天,是一天。

可是看着静歌续命蛊发作时,她连死的心都有了。

这该如何是好?

她什么也不愿再提,疲倦地倚在静歌怀里梨花带雨地痛哭着,这安稳温热的怀抱到底还可以靠多久?

多久?

她不知。

日子一去不返,谁也再未提及续命蛊一事。

院前桂子花落,清风吹散一树的馥郁芳香,望着落了一地的细碎花瓣,才蓦然惊觉快要秋去冬来了。

朱小朵细致地打量这漫地花瓣,看得如痴如醉,细想着这两三个月来静歌的续命蛊只发作了一次。

其余的日子,她织布来他耕作,当真是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为了生存,她不得不重操旧业,将织来的布匹绣了花样,再由静歌和自在拿去集市贩卖,倒也挣了不少添油添米的银子。

伸手抚去绣架上落下的几粒落英,温婉一笑。

旋即又紧紧皱眉,这样安宁的日子是不是太不真实了?

安安望了她半天,指着绣架上未完的百年好合图,轻问,“母亲,你为何不绣了?”

“母亲绣累了,歇息一会儿。母亲带你去院外迎一迎你父亲和姑姑好不好,看看他们从集市上给安安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她眉间的愁容又登时消散,抚了抚安安的小脸蛋,抱着她起身,“父亲和姑姑肯定给安安买好吃的回来了。”

迈步间,桂子花香淡淡飘来。

离了那方篱笆,站在芙蓉树下眺目远望,和安安互说了几句,竟看着身穿絳青碎花裙的自在匆匆忙忙奔来。她每跑几步,都要回头遥望片刻,脚下的步伐颠簸得很,好几次险些踉跄跌倒。

朱小朵抱紧了安安急急迎上去,却见渐渐走近的自在身上染满鲜血。

这絳青色的长裙本是极美的,却早已被血染得模糊不清,哪还看得出她身上精致的绣花,简直像是刚从血坛子里泡过了再穿在身上的。

她的心登时不安起来,蹙紧眉头,惊慌不已,“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自在驻足她身前,却摇摇倒倒,秋日艳阳映着她苍白的面容,她疲倦地眨了眨眼,“主子他,他……”似乎一阵清风都可以将她掀倒,哪里还有余力将话说完。

朱小朵只觉整个身子尤如掉进了冰窖,登时寒意过体,放下了怀里的安安,急忙抓紧自在的手,“静歌的续命蛊是不是又发作了?”

自在疲倦地眨了眨眼,喘一口气又道,“主子的续命蛊发作,在集市上杀伤无数。我打不过他,只好逃命。官府的人,已经朝我们这里追来了。主子杀了人,官府断不会轻饶,姐姐,我们该怎么办?”

朱小朵顿时六神无主,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十指交缠之时,已被自在掌心的血迹染得腥红灼眼,“那静歌有没有被官府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