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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回 找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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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静歌对上北域王上微怒的眸子,迟疑片刻,张嘴欲言又登时止住。缓了半响才沉沉道,“我……”

“你愿意与否?”北域王上忧心忡忡的反问,皱起眉来静待他答案,身侧的筱君又拿手肘顶了顶他,抬眸惊慌地望着他,小声提醒道,“依郞哥哥,父王正等着你回话呢,快接过戒指给我带上啊。”

他缓缓望向几十米开外,那个一身中原深衣长裙的女子,筱君顺着他的视线一同望去,顿时明白了他心中的所有犹豫与迟疑,旋即撒开他的手,满脸怒意的质问着,“依郞哥哥,到现在了你还在想着她。可是她不是亲口跟你讲过了,你不是她要找的人,是她认错人了,她要回中原了。今天是我们成婚的日子,你舍得这样伤害我吗?”

“我……我……”他抬臂握住筱君的双肩,深沉地望着她,轻柔又无奈道,“筱君,我真的需要好好静一静。我想找回真正的自己,而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这样的生活真的不是我所想要的,对不起……”

筱君顿了顿,脸色瞬间苍白无色,颊边红潮与幸福瞬间殆尽,“你说什么……”无力地问道,身子陡然一软,迫得朝后缓缓退了两步,又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静歌一脸凝重,沉沉吸一口气,只道,“筱君,对不起,我想找回真正的自己,对不起……”

筱君悲凉地哼笑两声,旋即疯魔似地吼道,“真正的你就是大漠第一勇士,就是我的依郞哥哥啊……你还要找回怎样的自己,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你一直视我为掌心里的宝,小心疼我呵护我,这才是真正的你啊,依郞哥哥,你到底要找回怎样的自己?”

城堡之内,远近的华彩瞬间黯淡下去,四下哗然起来。

这场盛世婚礼,只因完颜静歌一时的反悔,而彻底成了闹剧。

华丽宫灯下的北域王上已然吹胡子瞪眼,苍老的双眸中闪过矍铄的愤怒,握紧手中剩下的另一枚戒指,咬牙道,“依郞,本王给你最后一个选择,收回方才的话,把戒指给公主戴上。”

几十米开外的朱小朵急得手心里冒着冷汗,捶拳相握,既是希望静歌接下戒指,又希望他抗拒。内心的复杂已经迫得她没有了主张,直至陆远之再次握紧她的手时,她才恍然明白若静歌抗拒,那么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条。

陆远之望定她慌张的神色,紧了紧她的手,“别担心,大不了一死。如果这是我们最终的结局,我会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朱小朵急急道,“可是安安她还在筱君公主的手里。”

陆远之眼里迅速闪过一阵钝痛,却沉沉叹一口气道,“上天若真要收了她的命,那一切都是天意。颠沛流离地活着并不是幸福,真正让安安幸运的是,她有你这样一个善良的母亲。别担心,该来的总会来,福祸旦夕,躲不开,避不过,唯有欣然接受,放宽心,我决不会让你孤单。”

福祸旦夕,躲不开,避不过……

她脑子里又把陆远之的话过了一遍,心渐渐宽松下来,缓缓望向几十米开外,完颜静歌站在华丽的宫灯下,猛然挺胸抬头,身姿笔挺如剑地答道,“对不起,我不能娶筱君公主为妻。”

登时,尤如晴天霹雳。

筱君一个踉跄向后,险些跌倒在地,幸有婢女阿奴紧紧掺扶,她才勉强撑着身子瞬间落泪道,“依郞哥哥,你在说什么?你不是答应过我,回到漠北就和我成亲的吗?你别闹了,王公百官都看着我们呢。”一边梨花带雨,一边牵强笑着。

吹胡子瞪眼的北域王上沉沉吸了一口气,依旧将手中的戒指递在他身前,只道,“你现在把这句话收回去,否则你,乃至大阿诗府邸所有人都将获罪,该怎么做,你心中有数。”

望了望离他几米远的大阿诗,他是他现在这个身分的父亲,双目浑浊,满面皱纹,苍老的眼神中带着殷切的恳求,急急走过来拉着他的手,泪眼汪汪道,“依郞,你和公主从小就青梅竹马,能娶到公主,何其幸运。况且,你身上牵动着我们整个家庭的荣辱与性命,万万不可做傻事啊。”

顿了顿,只觉着握紧他手的那只皱纹满布的枯掌在瑟瑟颤抖。他竟于心不忍起来,“阿玛,我……”

大阿诗苦口婆心地劝道,“你是我的儿,你是漠北第一勇士,你还将是漠北的驸马,这样的身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要去寻找怎样的自己?”

“阿玛,我……”

难以启齿,唯将那无奈的目光投向几十米开外,停落的时候旋即迎上一对同样深情款款又满是痛惜的眸子。脑海里又突然闪现出一道身着白狐袭衣的女子,她站在落雪纷飞中,也是这般楚楚可怜。

是她吗?

她是记忆里的女子吗?

心中有一个念想旋即落定,抬眸时他毅然决然地朝北域王上说道,“王上,依郞待筱君公主只有兄妹之情,实在不能有负重任,给不了她幸福一生,还请王上成全。”

北域王上满目矍铄又隐在凶狠,“你不顾自己的性命,连你整个家庭的性命都不顾了?”

完颜静歌垂头,拱手拜道,“王上,依郞一人犯错,何必连累整个大阿诗家族,请皇上念在阿玛忠心耿耿,为漠北誓死效忠的份上,莫要怪罪于他。要怪就怪依郞,是依郞负了公主。”

北域王上沉沉地吸一口气,“你心里有了别人,所以要负了小君?”

保持着垂头致礼的姿势,又道,“王上,依郞连自己到底是谁都无法明白,又怎会明白心里到底喜欢着谁。”

“那你为何不娶小君,娶了他你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一身荣华。”

“依郞志不在权与势,只想弄明白我到底是谁?”

“这么说,你是誓死也不愿和小君成婚?”

“王上饶恕,依郞爱莫能助。”

一身华美长裙,头顶着灿然金冠的筱君不知何时起,眼里涣散无光,只盯着一处傻愣愣的笑,那笑声忽而朗朗拔高,笑得疯魔状,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见她又痴又笑地自言自语,笑着笑着,竟然从一侧的侍卫身上拔下月弯刀,见人便捅,直捅伤了数人。

见此情况,完颜静歌立即臂膀一伸,直握住她手里的月弯刀,登时割得掌心破出一道血口子,“筱君,是我对不起你,你又何必拿旁人出气?”

握住她手里的月弯刀不让她去伤人,她却满眸迷离地望来,痴痴傻傻地打量他一眼,“你是谁?”旋即紧紧皱眉,“是不是你杀了依郞哥哥,是不是你,我要替依郞哥哥报仇。”被他握紧的月弯刀又被她猛地抽去,刀口破得更深,来不及去顾,急忙挽紧她的臂膀往回一拉,“筱君,你清醒清醒……”

筱君猛地转身,手中月弯刀在他臂上深深地划了一刀,疯了般吼道,“是谁杀了依郞哥哥,是谁,站出来,出来……”

婢女阿奴急忙跪地,“王上,公主这是又发病了,快传旨请御医吧。”

两年前,北域王上阻止依郞和筱君成婚,两人逃至中原,途中拔山涉水历经艰辛,依郞最终病倒,不治身亡。筱君从此疯疯傻傻,被北域王上派人寻回漠并,传遍了宫中御医,医治无果,最终还是一个云游四海的老人将她的疯傻病治好,可是她却坚信依郞没有死,要返回中原寻找。

现今王上与大阿诗明明知道这个依郞并不是真的依郞,却要顺着她还她一个盛世婚礼。

不曾想闹成如今这样的结局,北域王人焦头烂额,“御医有何用,根本治不了小君的疯病,那苍讶大师又了无踪影,现在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静歌措手不及,避开筱君砍来的月弯刀,声声劝道,“筱君,我就是依郞哥哥啊,你到底怎么了?”

避不开那月弯刀,他干脆再一次徒手握紧,迫她仰望自己,朗朗道,“筱君,我就是依郞哥哥,你看着我。我答应你,等我证实我确实是漠北第一勇士,我会再来娶你的。”

筱君挑眉看他,眼里是痴是癫,“你是依郞哥哥?”旋即摇头,“依郞哥哥死了,他死了,你不是,不是……哦,我明白了,是你杀了依郞哥哥,对不对?”眼里猛然生出恨意,用力抽刀,这次却不及上次幸运,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握在他掌心里的月弯刀。

鲜血沿着掌心缓缓溢出,登时染红了他的喜衣与她的白纱,看得几十米开外的朱小朵目瞪口呆,摇着头低声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静歌,你快放手啊,放手啊……”

陆远之瞥视左右,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朵朵,不要出声。”

她知道现在处于何种境地,忍着心中钝痛,捂紧双唇,眼睁睁地看着静歌握紧那把寒光闪闪的月弯刀,鲜血从不曾停过,而疯魔般的筱君却还在用力往外拔着。

静歌咬了咬牙,隐忍钝痛,道,“筱君,你醒一醒。”

阿奴从上地跳起来,皱紧眉头劝道,“依郞大人,你快放手啊,公主发病了,谁也记不得了,你再不放手,她会伤了你的。”

静歌侧眸,一头雾水,“公主怎会发病,发什么病?”

阿奴急得不知从何解释,趁此时机筱君抽出月弯刀来冲向上群,登时有侍卫来阻止。北域王上怕急了掌上明珠受到伤害,急忙增派了人手来制止她发狂,不肖片刻已经撤走了所有宾客与王公百官。

望着被侍卫硬重重绑住的女儿,又望了望一脸无奈的完颜静歌。北域王上半眯起眼来,幽幽道,“你可知道你犯了何罪?”

静歌沉默,低下头来说出一句话来。

北域王上又道,“筱君是本王唯一的女儿,我与他几个哥哥都十分疼她,宠她,可是就是因为你,再一次让她发了疯病,这可是死罪。实话告诉你,你确实不是漠北第一勇士,你不必再去寻找自己的真实身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