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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真的疯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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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静歌是将小朵当成了谁,下手如此之重,掐着她的脖子便毫不收手,而且力道越发加重。

小朵呼吸一滞,喉间吃痛,只觉一阵天昏转地,“静……静……”

昔日里,当小朵这张肤光胜雪的脸蛋一映入静歌眼里,他就会温柔而疼惜的对她微笑。那种笑容,仿似四月里和煦的阳光,洒在人的身上,只会暖洋洋的,连心窝也会幸福地开出花儿。

而今时今日,静歌蓬头垢面,隐在乱发之中的是一双狰狞怒目,含了万千仇恨与癫狂。

他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杀……杀……杀杀杀……”

“静……歌……”她努力地从巨痛的喉间挤出一声呼唤来,欲想唤起他的滴点记忆,可是他毫不知情,只当她是手中的一只玩物,要她生,要她死,不过双掌轻轻一捏的功夫。

小朵被他掐着,连视线也模样了,疼得泪水不受自探地往外挤。

再看他,也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只觉他满面蓬头的在她面前又摇又晃。

忽而,静歌身后刀光迫近。

不知是谁已经向静歌进攻,又有一双手使劲地扮着静歌掐住小朵的那双手。她隐约觉得,这人好像是陆远之。

那刀光越迫越近,在月夜里熠熠生辉,晃人眼睛。

小朵努力从喉间挤出一句话来,“别……别……伤他……”

陆远之惊呼,“朵朵,朵朵……”

又道:“快让他放手,快……”

小朵艰难说道:“别……伤他……”

陆远之左右不是,万分焦急地吼道,“快,快救下皇后娘娘,不要伤他性命。”

陆远之的话明明清清楚楚地灌进了她的耳里,可是她却满脑黑线的晕了过去,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好像是被人硬溺进水里,又被捆了四肢,越来越朝湖底下沉,越来越见不到光明,越来越呼吸不过来,最后彻底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醒来,又是翌日午后。

陆远之正坐在榻前,只见她满头大汗,猛地一下坐起身,惊愕地吼道:“别伤他,别伤他,别伤他……”

她无意识地抓紧陆远之刚好伸过去的手,似乎还沉浸在噩梦之中,连连喘气,湿濡的青丝紧贴颊面,眼里的惊恐散之不去。

陆远之心里清清楚楚,朵朵嘴里所说的他,是指完颜静歌。

他握紧她的手,眉头忽皱,又痛又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朵朵,已经没事了……”

这声音低低的从他喉间说出,含了万千纠结的情感。

她温热的手掌握紧他的,明明是十指相缠,却让他觉得隔着万水千山,隔着天涯咫尺。

心里再痛,他却不由从她掌心里抽出,抚上她的手背,轻声安慰道,“朵朵,已经没事了,别怕……”

朱小朵这才从梦中完全清醒,见了床前的他,立即问道,“他们把静歌怎么样了?”

昏睡前,她只觉数余把寒光闪闪的大刀朝着静歌的后背刺去。

她想阻止,却身不由己。

大梦初醒,她迫不急待地逼问,“静歌到底怎么样了?”

午后的和风自窗牖外头缓缓吹来,轻轻拂着她面前的碎发,吹散了她温婉静约的面容,倒觉得她的眉眼神色有些凄楚与荒凉。面色苍白的她,不复昔日的天真无邪,双唇龟裂泛白,看上去像是久病未愈的人。

她的髻上没有一件头饰珠翠,素颜素髻,三千青丝如墨泼洒,逶迤胸前。

正是这般模样,深深的,深深的触痛了陆远之的心。

他握紧她的手,抽出另一只手缓缓地拂过她的鬓间碎发,细致地看着她的这副凄楚模样,心里似有冰水缓缓漫过。

这才明白,原来她一直都不幸福。

即使是自己拥有了整个天下,可以呼风唤雨,依旧给不了她幸福。

如今,他可以主宰这天下任何一个人的命运,唯独不能主宰自己和她的。

难道,真的是上天要捉弄于他们吗?

他曾记得,他与她初识的时候,是见她丢了一张废弃的银行卡,然后将卡拾起,直追着她到了肯德基。

他说,“同学,是不是你的卡丢了?”

她笑,欢颜天真,又带调戏地笑,“就为了这张卡,你就一直从西街追到东街?”

那个时候,她脸上的笑,是多么的不染风尘,尤如漫天而开的野菊花,灿烂而向阳,不娇艳,却深深落入他心底。从此,她的笑脸便永远驻扎进了他的心,很久,很久,久到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而今,朵朵的脸上哪里还有那般不染风尘又烂漫如花的笑容?

难道,真是的他错了吗?

和风丝丝缕缕地灌进来,自他与她的脸颊拂过。

她脸上的担忧与惊愕,落入他的眼里,钻心般疼痛。

他微微哽咽,悲凉地笑道,“朵朵,静歌没事,只受了一些皮外伤。先前所受的伤,基本都愈合了。只是……”

她握紧他的手,力道不由加重,“只是什么?”

陆远之清晰地感觉到掌心中她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只是……我让御医替他诊过脉了,他确实是……得了疯癫之病。疯得谁也不认识,见人就想杀。若不是十四郞和问剑将他制服,连御医也无法靠近他。所以,他才出手伤了你。你现在有没有事,还疼吗?”

朱小朵的脖子还是似有异物掐着,微微疼痛,时轻时重,总觉呼吸有些不顺畅。

就好像完颜静歌是刚才才松了手,那阵余劲还在颈间徘徊。

若不是静歌真的疯癫了,又怎么会对她痛下毒手,狠掐着不放。

要不是陆远之派人阻止,她怕是早见阎王了。

她的目光一阵呆滞,缓缓松开他的手,喃喃念道,“疯了……疯了……他真的疯了……怎么一下子就疯成这个模样了?怎么会疯呢,怎么会……”

这目光涣散无力,落入他的眼里,简直就是一把锥心的箭,让他痛得生不如死。

他复又握起她的手,一阵哽咽,“朵朵……”

她迅速从他掌心里抽出手来,固执地从榻上起身,倏地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垂首求饶道,“皇上,从今以后,臣妾愿意一心一意地侍候于你。看在西琰皇帝已经疯癫的份上,求你饶他一条性命,放了他吧。他已经疯成了这个模样,已经对皇上您构不成任何威胁了,求求你放他走吧。”

她垂首,泪水模糊了眼,只能视见膝盖前的一方方砖。

心里已是万念俱灰!

疯了也好,也好……

从今以后,静歌再不会有七情六欲,不会再爱,不会再恨,不会再痛,亦不会再有喜与悲,忧与愁。

她要他活着,即使不能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也要留着他一条鲜活的性命,“恳求皇上饶过他的性命,放他和自在离开这里吧,臣妾会让自在带着他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踏进皇城半步,求求您……”

一边说着,一边磕头,“这是臣妾最后一次恳求皇上,求皇上开恩。只要你答应臣妾,臣妾愿意一辈子都侍奉你。”

有自在照顾着静歌离开,总比让静歌死在他的刀下要好。

如果他死了,那么她也没有一滴点的念想了。

他活着,即使是疯癫的活着,也能让她在思君心切时,对着漫天月光幻想着自在带他游走天涯的情景。自在是一个好姑娘,一定会将他照顾得妥妥贴贴。他便可以真正的无忧无虑,去过他想过的闲云野鹤的生活了。

她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额头处的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丝丝血迹缓缓溢出。

陆远之吸一口冷气,哽咽道,“你先起来……”

朱小朵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皇上若不答应,臣妾便长跪不起,一直这样磕着头,直到后直答应为止。”

他本想俯下身去扶她起身,却痛得移不开步,双手漠然握了拳,“你不起来,我如何答应你。你先起来说话……”

俯视她娇瘦的身影,就像是一株风中扶柳,仿佛随时都会折断。

叫他如何不心疼。

心疼是心疼,可是也深深地痛恨。

痛恨她如此不顾及他的感受,心里只念着完颜静歌的好。

内心纠葛的他,驻足原地,抽不动身,好像快要被风石化了。

朱小朵磕了头,又微微起身,保持匍匐在地的姿势,声声哀求道:“臣妾恳求皇上,放过完颜静歌吧。一个已经疯癫的人,对您来说还有什么威胁呢。皇上心中的恨,就都由臣妾来代受吧,日后任凭皇上处置,哪怕是要让我在冷宫里呆一辈子,我也决无怨言。”

陆远之悲凉地望着她跪地的身影,艰难启齿地问道:“你以为,我攻进西琰皇城的目的,就是要报复你和完颜静歌的吗?你以为,我真的就是一个噬血如魔的魔鬼,杀人不眨眼,手段残忍,天地可诛的恶人吗?”

朱小朵垂首又道,“臣妾不敢如此诋毁皇上,皇上废除奴隶制度,改革创新,乃是一代明君。”

陆远之缓缓笑了,“呵呵呵呵……一代明君……为了一个完颜静歌,你竟然愿意说出如此违心的话。”

风从四面的窗牖灌进来,明明是轻柔如羽,却像是夹杂着千万把锋利的刀子,自他身体贯穿而过。他堂堂七尺男儿身,在这阵轻风之中,却沉浮不稳,如踩了一团厚重的棉花,快要晕倒过去,“你起来,该怎么做,我心里自然有数。”

【作者题外话】:**

祝大家新春快乐,蛇年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