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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回 苦心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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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紧月红双手,轻声说:“红儿别怕,陆远之如此胸有成竹,一定有办法的,别怕……”

数十具尸体倒毙血泊,腥风阵阵扑面。如此画面和气味混乱了她的感观和视觉,一并混乱了她的思绪。她将月红颤抖的手抓得更紧,一遍又一遍安慰,“别怕,别怕……”

殊不知,她的手早已隐隐透白,似乎骨节与骨节之间都战栗不已。

陆远之迎风立定,身后锦织披风被风高高抛起。

他左臂陡然一挥,朗朗道:“十四郞,命人把银子都抬上来。”

八十台朱漆木箱被人抬来,宝盖掀开,白晃晃的银子齐聚光芒。

这银光强得似要冲破苍穹。

他敛容正色,朗朗道:“成王败寇乃兵家常事,董将军已败阵于我,我决心领导众兄弟走出曾经连饷银都不能如时领取的潦倒日子。兄弟们驰骋沙场多年,若是累了倦了,可以从陆某人这里领取十两饷银,返回家乡与妻儿双亲团聚,并可以月月领受退伍俸禄。”

这声音彻响寒夜,在清寒广阔的雪地里声声脆耳。

传话人五十步一岗,一一将他的话传至远处。

他顿了顿,又道:“战役未止,愿意留下来同陆某人征战沙场的,陆某人必定重赏。他日重建家国,但凡有功者必定加官进爵。有家有室有亲人的将士们,陆某人一定倾尽所有财帛给予他们照拂。”

不过须臾,百米内的骚动戛然而止。

顷刻后,百米外也肃然安静。

将士们握紧手中的手抓肉与烈酒,目光中皆是前所未有的希冀。

这希冀让他们明白--未来的日子不用再风里雨里,不用再挨饿受冻。

……

五更时分。

夜已经送走了天边西月,正欲与黎明交替。

寒意四起,一轮又一轮的冬雪落个不停,纷纷扬扬,宛如雪梅翩跹。

尽管雪花的味道清晰冷冽,依旧掩不住两个时辰前的那场刺鼻血腥。

朱小朵被送回了帐营,月红早已被吓得神思恍惚,她们都由十四郞悉心照拂着。

尽管悉数大军的人心已被陆远之收买,他依是放心不下朵朵安危,担心董派余孽暗中作乱,故派了数百名绿林高手将帐营围了个水泄不通,即使再有余孽作乱,也不能伤到朵朵。

外面火把将帐营映得通体明光。

朱小朵娇小的身影投在铺着毛毯的地面上,连影子中也透着一股子惊悸。

黎明将近,陆远之终于忙完军中事务,捞起簌簌作响的帐帘,见朱小朵神思恍惚满脸苍白,急忙走了进来。

他的声音轻如四月暖风响起,“为何不躺下来休息一下?”

朱小朵迟了半拍抬头,脑海里依是血泊蜿蜒的凄惨画面。

月红见了来人,自觉地退出帐外。

帐内只剩下朱陆二人。

他们四目相对。

他通红的眼里有几分怜惜与几分疲惫,“是不是还很后怕?”

边说边向她走近,坐在榻前与她半米相隔,又道:“都没事了,不用怕,我会陪着你的。”

她良久不语,细细打量着这个曾经温润如玉的男子。

沧桑岁月已把他脸上的儒雅磨尽,刀削的面容上嵌着一双高深莫测的眸子。这眸子中是万里江山,是巅峰权势,是血债累累……

铮铮甲胄紧裹他身。

这甲胄是勇者的战衣,更是有形胜无形的束缚。

她看了良久,心下思绪重重。

他从她眼里看出几丝惊悸和置疑,伸手揽住她,只道:“你要是后怕,睡不着,我就陪你说会儿话吧。“

她依旧不语。

他揽紧她,又道:“如果一年前我能有今天这般势力,就不会让你受那么多苦。”

她没有急着避开他,只是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轻问,“难道你所要的强大势力就必须要血流成河吗?”

面对这个话题,陆远之先是沉默,吸一口气后答非所问道:“天快亮了,我看你今天累了,先休息吧。”

她急欲抢白,“你不必非要杀了他们。为什么利用完了他,就非要至他于死地。一夜间,死了数十人。数十条生命啊……”

陆远之隐忍着,轻轻松开她,特意压低了语声,“董青山及董派人士不死,死的人就是我陆远之。如果我一死,你必定受他凌辱。”

“你要夺他的权势,大可以制服他,将他发配边疆或是囚禁,为什么非要杀人。数十条生命死于利刃之下,都不过是眨眼的时间。难道因为这个封建社会杀人不用偿命,你就可以如此冷漠无情吗?”

他终是忍不住轻吼了一声,“你也知道这是封建社会,人命不值钱,你若不强大起来就只有成为别人刀俎下的鱼肉。斩草不除根,他日必定后患无穷。我舍不得让你亲眼目睹死亡的画面,今日特意安排你去庆功宴,不过是想让你看一看生于死只在一念之间。我想让你明白,这已经不是我们的二十一世纪了,这就是一个人杀人的社会。朵朵,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她倏地起身,特意朝榻后退了两步。

外面风大雪大,灌进来将她的裙裾与云肩抛起。

她的面容越发苍白,“你所做的一切,上天都在看着呢。刽子手终会得到报应的。”

陆远之从榻上起身,语气变得生冷,“说到刽子手,有谁能像完颜静歌那么嗜血如命?他曾连年征战沙场,死在他刀下的亡魂何其多,那些森森白骨怕是堆积如山了吧。说到报应,他是不是应该在我之前?如果上天真的会惩罚人类,他的结局会不会更加凄惨?”

朱小朵一时哑然。

陆远之走近她,眸光一亮,又道:“你就不想知道完颜静歌现在的处境吗?”

朱小朵心下一紧,急急逼问,“静歌到底怎么样了?”

陆远之语气森冷,“你就这么着急吗?”

朱小朵理直气壮,“他始终救我一命,并真心待我。”

陆远之冷冷哼声,“哼,不管他在你心里有多重要,他都活不过这个冬天。”

闻言,朱小朵终于松了一口气,叹道:“如此说来,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