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朵扬起脸来看他，总想从他的脸上找回滴点记忆，可是怎么着也想不起这张脸来，笑道：“陆远之身边的人，不是个个都是高手吗？像十四郞，那简直是江湖大侠。十四郞你知道吧，你在陆远之身边做事，一定知道十四郞。我觉得，你的身手好像比十四郞还要好。”
他莫名心痛，沉声道：“十四郞确实是江湖高手。我带你离开这里，他们随时会找回来，我们选躲在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去，暂时不能下山，山下还有他们的人留守。等十四郞一干人攻上山，你就得救了。”
朱小朵回头望着积雪覆盖的灌木丛，急忙问，“那端木锐呢？”
他钻进灌木丛将端木锐拖了出来，探了探他的气息，缓缓摇头，“他受了很重的伤。如果带上他，会被发现行踪。就把他扔在这里，萧国的人会发现的。能不能继续活下去，就看他的命了。”
朱小朵只觉他温热的大掌立马拉住她，“我们走吧。”
她甩开他，“可是我们把端木锐扔在这里，如果没有人发现，他会死的。”
他指着萧国皇帝，眼中微怒，见朱小朵眼中满是慈悲，缓缓平息了怒意，指着他沉声道：“他差点就砍了你的右手，你还担心他的安危。他就是一个复仇的魔鬼，我不当场杀了他，饶他一命，能不能活到萧国人发现他的时候，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朱小朵不由多看了端木锐几眼，悲声道：“可是他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把他扔在这里他真的会死的。”
他静静的看着她，薄薄的月光渡在朱小朵哀婉的脸上，清晰可见她颊边的结了疤的浅浅刀伤。
这刀疤不但没有让她毁容，反而让他觉得她更真实了。她就这样坚强地站在他身前，以一颗慈悲的心来对待要迫害她、要砍下她右手的仇人。
望着她眼里的善意和她带着乞求的真诚目光，他的心莫名一软。
他抬手轻轻拂过她脸上的伤口处，语声温暖如四月春风，缓缓道：“我答应你，带上他。”
朱小朵只觉颊边一阵摩挲，怔了怔，实在无法理解他眼中的莫名温柔，急忙退后一步，抵向灌木丛，震得树上积雪簌簌而落，“那我们快……快走吧。”
这救命恩人收回僵在半空的手，发觉到自己的失态，急忙道：“萧国皇帝后背在不断流血，带上他会一路留下血迹，很容易被萧国人发现我们的踪迹。得罪了……”他迅速的撕下朱小朵裙裾一角，紧紧包住端木锐的伤口，驮着他和她一起离开。
待她被带到一处悬崖，见四周都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草木掩挡。她不由惊疑，“我们就躲在这里吗？”
悬崖巅峰处，风声越发呼啸锐急，一刀一刀倏地砍来。
悬崖的对面依旧是山峰，被厚重的雪满满覆盖着，清晰可见倒挂的随时都有可能坠落的冰雕。山与山之间隔着数十米的距离，深不见底。
“不知道你的救兵什么时候会来，我们不能下山，下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只能躲在这里。”
“可是这里怎么躲？”
“来的时候，我已经对这座山的地理环境悄悄巡视了一遍，半山腰虽然树多林多，但是很容易被萧国人发现。他们一旦搜山，我们将无处可躲，况且我们还带着萧国的皇帝。”
朱小朵不解，不由环望向四周，“可是这里也不能躲人啊，虽然是在最高处，但迟早也会被他们发现。”
他扶着晕迷的端木锐，站在悬崖边上，沉声道：“你先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不由分说，他紧拽住端木锐纵身跳悬下崖。
朱小朵惊呼，“不要……”
她急忙扑过去跪在雪地里俯望下去，却看不见救命恩人与端木锐的半点踪影。
悬崖深不见底，月光所及之处只是缓缓飘落的雪花和对面的山峰。
崖底黑乎乎的，死寂得没有半点声音。
除了呼啸锐急的风声。
那些月光中隐隐可见的雪花，飘着飘着就消失成了一个点，甚至瞧不见了。
朱小朵瘫软在雪地中，空寂的心再次陷入慌乱，“为什么要跳下去，为什么？”
她匪夷所思，忽听崖下有窸窣声响，睁大眼睛看去。
原来救命恩人踏着悬崖壁缓缓向上飞跃，那姿势像极了一个人。可是，他们却有着一张截然不同的脸。
待他缓缓落定在她身前，她急忙抓住他的铁甲袖口，兴高采烈道：“我以为你跳崖身亡了呢。”
见她如此紧张，他舒心一笑，“你不是说我也是高手吗？这个悬崖极深，我不会蠢到纵身赴死的地步。悬崖下十几米处，有一个山洞，就算萧国人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到我们会躲到那里。”
她霍然明了，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望着她搭在他铠甲上的手，礼貌地问道：“你不介意我搂着你下去吧？”
她登时摇头，“不介意。”
他小心翼翼地搂紧她的腰，语声乳软道：“抱紧我。”
这声音，这姿势，还有这种安全的感觉让她想起了完颜静歌。她在西域皇宫的时候，她闷闷不乐，完颜静歌便搂着她在殿宇上自由自在地腾飞。那时，完颜静歌也说抱紧他。
朱小朵甚至怀疑，这个救命恩人就是完颜静歌，可是他的这张脸是陌生的。
这世上会有声音相似的人，并不奇怪。
他不是完颜静歌。
也许，完颜静歌说的要带她离开的话，都不过是脱口而出罢了。
许多日子不见完颜静歌了吧，想起他来，她的心是落寞的。
耳边疾风呼啸，她下意识地低头一看，悬崖深不见底、云雾缭绕，惊得心头一紧，不由靠拢这救命恩人，垂眸后不再敢睁眼。
忽听他道：“到了，别怕，不会摔下去的。”
朱小朵惊觉发现，她贴他太紧，隔着那重重的铠甲，清晰可觉他灼热的体温和他咚咚的心跳，不由松开他，“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