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刚刚下了阵暴雨，寒风深深的，好在地上的积雪总算开始化了，十旬缩了缩脖子，“爹娘，天冷的很，你们把我昨日拿回来的新袄子穿上。”
“我身上的就很好，都开春了，那冬衣还是簇新的，留着明年穿。”家里虽开酒楼也挣了银子，可温母是吃苦惯了的，一文钱都恨不得省着。
十旬只好折回屋里，把他们新做的冬衣拿出来，硬是给二老套上，“下雪不冷化雪冷，再说明年的冬衣再买新的就是。”
“你这丫头哪儿听来的歪理，净胡说。”温母嘴上虽埋怨着还是把新冬衣套上了，她摸着柔软厚实的料子感慨说，“这一年两套冬衣，换以前我连想都不敢想。”
她兴高采烈地说了半天，抬头才发现十旬愣愣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咋了？十旬。”
十旬笑了下，“没什么。”她只是想起前世，有人也是一脸淡漠地数落自己，然后解了自己大氅给她披上，当时说的就是这句话。那时候他总是莫名其妙发火，却又默默关心着她。
前几天在码头听人说起大人物，她立马想到那人……堂堂乾国首富跑到这个小县城来，自己还真是魔怔了。
将东西全都搬进了马车，载着十旬一家三口的马车就缓缓往水宁村驶去，今天是清明，虽说他们一家已经搬离了水宁村，可温父总觉得故土不能忘，所以早早就备好祭品去扫墓。
路上下起了大雨，马车行了两个时辰才到山脚，温母掀开帘子看了眼，外头阴沉沉一片，“老头子，雨太大了，要不等雨小点再上山吧？”
温父叹了口气，“这雨一时半会儿小不了，再等等回去恐怕就很晚了，马车还得还给人家呢。”
温父执意要上山，她们也只好提着篮子撑着伞跟在后头。山路泥泞，常常走一步滑两步，身上的新冬衣都湿了大半，根本就不御寒。
“爹，要不你和娘先回马车，我一个人去扫墓上香。”
温父吃力地摆摆手，“不打紧，我们诚心些点，祖宗才肯保佑鸣儿早些回来。”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的山路，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快湿透了，总算到了温家祖坟。
铲除杂草，添了新土，供上祭品香烛，原本还要烧纸钱的，可雨太大了，点都点不着，温父干脆把纸钱挂到了树上。
见差不多了，十旬忙催爹娘离开，他们来的时候坟前杂草丛生，可见大伯他们都还没来过，万一碰上了……十旬心里这么想着，一抬头就见大伯带着二十几个村民往上走。
真是倒霉。她本不想理会直接走的，温父却停了下来，“大哥。”如今家里的日子好过了，又在祖坟前，温父不想弄得太难堪。
温忠厚瞥了他眼，冷冷应了个嗯。
那丁点微薄的兄弟情分早就消耗殆尽了，两人也没什么旧可叙的，正要各走各的，就听到刘氏阴阳怪气地说，“哎呦，让个丫头片子进祖坟，就不怕祖宗怪罪么？今年这么冷万一收成不好……那遭殃的可是我们大伙儿。”
水宁村的风俗，只有长子长孙能扫墓上坟，没有男丁的人家，就连死后都不能葬进祖坟，不然就会坏了风水。之前清明祭祖都是温父带着温元鸣来的，如今温元鸣出事，温父腿脚不好，十旬跟温母自然得跟着。
一听报应，村民一个个都变了脸。尤其是温忠厚，气得抬手就给温父一巴掌，“温二，只有男丁才能进祖坟，你是想害死我们全村吗？！”
十旬刚才就想拉温父的，可中间隔了个温母，她根本来不及，现在恨不得扑上去跟温忠厚拼命，幸好被温母拉了下才清醒过来。
自以为抓住了十旬的小辫子，刘氏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十旬啊，你也别怪大伯娘狠心，这祖宗怪罪下来说不定要赔上我们全村上百条的人命，所以呐，为了我们村子平安，你还是以死谢罪吧。”
“可不是，否则这一年我们村子若出了什么事，就都是你害的。”面色苍白的大堂哥冷冷道，每一字都像浸了杀人的毒液。
十旬气得肩膀都在发抖，她深吸一口气，扯出一抹冷笑，“我不过扫个墓，祖宗就要怪罪了，这么一顶大罪压了下来……”
“你还当这是小事不成？！”温忠厚怒斥道，他身后的村民也都恶狠狠地盯着十旬，仿佛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嘘，大伯你听我把话说完啊。”十旬竖起指头放到唇边，慢慢晃了晃，突然脸色一冷，指向了幸灾乐祸的刘氏，“那大伯娘跟野男人在祖坟边上鬼混，祖宗们会怎么样？恐怕都要从棺材里爬出来了吧？”
这么一提，众人也想起那晚的**荒唐事，看刘氏的目光都变了，做了这样的丑事，竟还有脸说别人，还有脸一同来祭祖？
“不过我瞧啊，大伯娘来着未必是为了祭祖，说不定是重温……”十旬伸长脖子探了探，“哎呦，是我糊涂了，忘了那人不姓温，怎么可能跟着来祭祖，就是温家祖宗发怒，恐怕也报应不到那人身上吧。”
十旬慢声细语地说着，只要不傻都知道她说的是崔大叔。
“你这贱——”
“大伯娘，你难道还想在温家祖宗面前，欺负我这个温家子孙吗？”
“刘氏，你还是先回去吧。”说这话的是个老头子，算辈分十旬还得叫声爷爷。
刘氏扁了扁嘴，一张大饼脸都快皱成一团了，可怜巴巴地望着大伯，她身为村长媳妇儿，往年都是有资格祭祖的，要是这次灰溜溜地回去了，家里那不要脸的贱人指不定怎么笑她呢。
温忠厚看都没看刘氏眼，就直接让她回去了。
刘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带着哭腔说，“温忠厚你没良心，当初要不是我娘家……”
她原想勾起丈夫的旧情，却不想恩情重重，能勾起的只有对方的恨意，“你再多说一句，就滚回你娘家去吧！”
刘氏被骂得僵在了原地，苍白的脸仿佛失了魂。
十旬却没有半分的怜惜，继续慢悠悠地说，“咦，说起崔大叔，我倒想起一件怪事……”
一听她又提崔成，刘氏想都不想就破口大骂。“你个黑心肝的贱蹄子，少给我掰扯有的没的！”
“大伯娘，我还没说什么呢，您咋就这么激动。”
温忠厚知道十旬不会说什么好话，冷哼了声扭头就走，那些被勾起好奇心的村民犹豫了瞬，却只能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