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刚至，细雨绵柔，路两旁的新种的作物歪七扭八地站着，路中间牛车里的柳之枫，同样歪七扭八地躺着，神色怏怏，“我说丫头，这牛车又颠又慢，得猴年马月才到吧？”
他当时说要坐自己的豪华马车，可十旬就是不肯，还大力把他拖到这牛车，他现在都在气头上。
“村里来辆马车都会全村人出来围观，何况你那辆，”她顿了顿，一本正经地问，“柳之枫，你真不觉得你的马车像极了新娘子出嫁的嫁车吗？”
什么都偏好大红色，搞得每天都像在成亲，上辈子十旬就很想吐槽了。
原以为他会毒舌地回怼回来，可柳之枫只是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神色淡地仿佛一缕烟，“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喜欢这些温暖炽热的颜色了。”
十旬愣了愣，从边上拿出一篮子的点心，“门钉肉饼，你尝尝。”
柳之枫撩起眼帘扫了她眼，轻轻嗤了声，却还是捻了个慢慢吃着，到了后头越发觉得不对劲，“我说小丫头，你该不会拿我当孩子哄了吧，我又没不高兴。”
可你就是不开心了啊。
前世她听府里的老人无意说起，柳之枫的发妻就是在新婚之夜死的，以前他每次想起发妻的时候，都是这幅表情。
“你说，那些果农会把葡萄园卖给我们吗？”她漫不经心地转了个话题。
柳之枫扫了她眼，“权能通神，钱能御鬼。”
结果等他们到了果园，找到果农，果农且一个劲地摇头，“不成不成，我们家世代守着这片果园，卖给你了我们以后怎么办？”
“呵，这果园一年能赚几个银子？我给你的银子足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了。”柳之枫瞧着才挂了幼果的葡萄藤，淡淡道。
“可是，这是要留给子孙后代的啊！”老伯巴巴地看着他，“要不贵人，您买我葡萄成不？”
柳之枫冷嗤了声，“你种的葡萄，还入不了我的眼。”
如果什么葡萄都能酿酒，他何必大老远跑到威县来？
他在海外曾听人说过，最好的葡萄酒始于葡萄园。葡萄的种植对葡萄酒的品质至关重要，独特的风土有助于孕育独一无二的葡萄酒的风味。
看来还得找个精通种葡萄的人。
老伯唯唯诺诺不敢讲话了。
十旬沉吟片刻，“要不你按我们说的法子帮我们管理葡萄园，等葡萄成熟的时候，我们按市场价的两倍收购的你的葡萄，如何？”
“这……”老伯看看十旬又看看柳之枫，他们两个都不像是会种葡萄的啊。
“等成熟后，不论葡萄品质好坏我们都收，价格也一样，至于明年就再商议，如何？”顾老伯被她说动了，他的葡萄园小，一年到底也没多少产量，卖不起价格，有时候甚至只能送人或自己吃。
商议好后，十旬从牛车里拿了纸笔，顾老伯不识字，拿着契说回去找人看看先。
十旬干脆把牛车里的烧烤架拿了出来，上面放上腌好的鸡翅，然后掐了截路边的野草，拿水冲了冲，就当做刷子刷了层蜂蜜上去，没一会儿，晶莹剔透，喷香扑鼻的蜜汁烤翅就做好了。
柳之枫瞥了眼，再瞥了眼，大大咧咧坐到她边上，趁十旬去拿杯子时，迅速捏了个，还没送到嘴里就被烫地嗷嗷叫，却又舍不得丢到，直到十旬把空杯子放到他手下，示意他松手。
他把头一偏，捏着被烫红的手指说，“我就是看看熟了没。”才不是想偷吃。
“哦，我信了，真的。”
柳之枫：“……”
两人坐在牛车阴影下吃着烤翅，没一会儿顾老伯就笑呵呵地回来了，“二位贵人，这契书我已经签字画押了，您瞧瞧。”
说着就递给了柳之枫，柳之枫两只手拿着鸡翅，没搭理他。顾老伯正尴尬之际，十旬擦了擦手接过契书，盖上自己的私印，“柳之枫，你呢？”
他吐了块鸡骨头，“这点小事你做主就好。”
跟顾老伯商定大概种植方法，并约定后日再来详细解说。一回头，就发现柳之枫已经把所有的鸡翅都吃光了，拿了块巾帕慢悠悠地擦着手，“差不多就得了，可以走了吧。”
十旬气不打一处来，这厮是出来野炊的吧？
付给顾老伯十两订金，牛车又慢腾腾往回走，十旬看着面朝黄土背朝天在那补种庄稼的百姓，有些感慨，“老天不给饭吃，老百姓连活路都没有。”
“老天不给饭吃也就算了，关键是那些尸位素餐的高位者，那才真的要命。”柳之枫酒足饭饱，倦倦地打了个哈欠，“一亩地忙活一年到底，除了税就剩一斗粮。”
“你说，我们把他们的地都租来怎么样？”
柳之枫撩起眼帘看着她，慢腾腾地拍了两下掌，“好棒啊，救苦救难地活菩萨，你不但解救了那些孤儿，还替穷苦百姓承担了苛捐杂税，那问题来，谁来种这地？你的钱够交多少的税？”
“……”
她不过说错话了，有必要这么冷嘲热讽吗？
“停车！”十旬对外赶车的小福喊了声，不等牛车停好，直接跳了下去。
柳之枫啧啧称奇，却不得跟了下来，就见她蹲在那儿，抓了把土仔细捻着，“喂，我不过实话实说，小丫头你没必要这么小气吧？”
“这里的土质很好，适合种葡萄。”
柳之枫望过去，一大片棕色的土地，被分割成一块又一块，是不知道多少人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
“那也不能全租过来，银子倒是其次，关键是你会管理吗？”
十旬沉吟片刻，突然抬头，睁着亮晶晶的眸子盯着他，“我想到了！”
“我们可以跟这些农户签订契约，以市场价两倍买下他们今年种的农作物，然后让他们来年种葡萄。”
“葡萄不难种，我们这样大张旗鼓，竞争对手都该知道了。”
十旬从牛车上掏出纸笔写着，“可以这样，先买下他们种的东西给点甜头，然后说明年种什么由我们决定，种的东西我们全都收购，但品质约好价格越高，等到了时间，再告诉他们种的是葡萄，这段时间我们先找现有的果园打响名声。”
就刚刚顾老伯那一个果园，远远不够，刚才之前他们也问过几家，一听买果园全都拒绝了。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柳之枫可有可无地点点头，“成吧，先回去吃饭，那些都在说。”
“柳之枫，找我合作的是你吧？”这一整天都是她在忙活在跑，柳之枫就光顾着吃东西了。
柳之枫点点头，“没错，但还没到我出手的时候，这些小打小闹就交给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