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旬轻车熟路地开了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没一会儿柳之枫也进来了，打量了眼这冗长的密道，有些惊讶，“啧啧，想不到这知府府邸下还别有洞天。”
他冷不丁冒出这么句，本来就精神紧绷的十旬被吓了大跳，一脚踩空，差点一股脑儿滚到底。
好不容易扶墙站稳了，转头恨恨道，“你能不开口吗？”
柳之枫摊了摊手，“哦，不能。”
十旬懒得搭理他，下了台阶立马加快了脚步，柳之枫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确保她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喂，丫头，这地势是往上走的。”
十旬愣了下，想到下来是二十级台阶，上那院子是四十极，好像高了不止一点。
地势偏高的，不是在山里就是在河边，而那么多箱子，若是搬到上山不大容易，那应该是……
“护城河边。”
两人异口同声道。
柳之枫啧了声，“想不到你这丫头还不太蠢，说说看，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一直快步走的十旬猛地停下脚步，柳之枫就是个商人，他一肚子弯弯绕绕，但对与己无关的事，从不过问。
十旬犹豫了下，“看到一些孩子，被关到箱子里。”至于刘知府和陈静儿，她闭口不谈。
柳之枫冷哼了声，对她这敷衍的态度很不满意，却也没再说什么。
看到台阶了，她让柳之枫安静，悄悄上推开一道门缝，院子里没有人。
“最烦你这种磨磨唧唧的。”柳之枫突然冒了出来，唰一下推开门板，大大咧咧地走了出去。
十旬眼睛都看直了，这是智障吧？这人怎么当上全国首富的？
她连忙跟了上去，只见院子原本三十多个箱子只剩下五六个，那个装着山长的大箱子也不见了。
院子外头突然响起谈话声，“你们几个当心点，来，把这羊放到最上头，要快！”
柳之枫转过头，疑惑道，“你不是说孩子吗？怎么是羊？”
十旬气得胸口一伏一伏的，把好好的孩子当成牲口来卖，这些人渣才是真正的畜生！
她四下看了眼，突然瞧见两个空箱子，锁也是开着的，连忙打开箱子钻了进去，见柳之枫还愣愣站在原地，气急败坏道，“快啊！”
柳之枫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问，“你让我钻这个？”
“废什么话啊，赶紧的呀！”她已经听见外头人说装好了，只要把里头几个装上船就能歇工了。
柳之枫不情不愿地打开了箱子，勉强探进去半个身，然后是一条腿，当他正要收回右腿时，突然卡在那里动不了。
这种箱子特地用来是装孩子的，连装十旬这样的姑娘都很勉强，更不要说他这样的成年男子。
藏在箱子里的十旬看着他卡在那儿，不上不下的，急得不行，一个劲地催促道，“快啊，他们就要进来了，快点呀！”
“死丫头，你自己试试看，大爷都快咽气了！”
他一张脸卡得通红，偏偏十旬还聒噪地要命，他长这么大只有他叫人不痛快的，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一气之下就要从箱子出来，结果……还是卡住了！
“死丫头，我动不了……”那声音听着蔫哒哒，像一只被拔了毛的孔雀，哪还有半分刚才的盛气凌人。
“噗嗤——”十旬知道，自己这时候笑很不合时宜，而且相当不厚道，可她实在忍不住啊，活了两辈子，还是头次见柳之枫这么窘迫。
“你还笑得出来，赶紧帮一把啊！”柳之枫又气又恨，要不是忌惮外头的人，早就喊出声了。
“好好好，你不要着急，我这就来帮你。”十旬憋着笑，赶忙从箱子里出来，两手抓着柳之枫的腿就往里送……
此时此刻，柳之枫终于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说孩子是羊了，他现在这样，跟个待宰的羔羊没什么差别，也不对，还是有差别的，畜生是一刀痛快，他是被十旬钝刀割肉……痛得他都快精神分裂。
“我说大姐，你行行好，别再往里塞了，把我拽出来可以吗？”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啊？要出来吗？
十旬有些犹豫，就剩半条腿了，努力一把应能成功了，现在放弃岂不是太可惜了？
“大姐，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你再硬塞，我今天恐怕就交代在这儿了。”柳之枫的脸紧紧贴着木板，一张俊脸被压地变形了，连话都说不清了。
十旬心头一颤，连忙道歉，“抱歉抱歉，我现在就把你拉出来……”
外头已经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十旬拼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扯，就听到咔嚓一声——
十旬突然不敢动了。
颤着声问，“柳之枫，我把你的腿给拉断了是吗？”
空气安静了一瞬。
过了会儿才响起柳之枫生无可恋的声音，“还没有，你现在拉断的只是裤子，但你再努力把，下个应该就是腿了。”
外头突然响起一个粗犷的男声，“手脚麻利点，就剩最后两只羊了。”
“……”
十旬吞了下唾沫，再一次使劲，终于，柳之枫出来了半个身子。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四五个壮汉走到箱子前，看到摊在地上的黑布愣了下，自言自语道，“晚上的风也忒大了吧……”
他们把所有的黑布都扯了，将装有孩子的两个笼子搬了出去，藏到木门后的二人对视了眼，十旬吐了口长气，无不庆幸道，“幸好没藏箱子里，不然还真成羊了。”
柳之枫凉凉扫了她眼，推门走了出去，十旬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心虚地低下头。两人摸到院门前，透过缝隙瞧见那些人上了艘大船。
十旬想到那些孩子和女将军，着急说，“柳之枫你最聪明了，你说我们有什么法子跟上去？”
“我聪明？”柳之枫转过头反问。
十旬拼命地点头，能做到首富的能不聪明吗？他可是从不做亏本生意的人。
柳之枫缓缓扬起嘴角，不知怎么的，十旬看到他那个笑容就莫名害怕，结果还是晚了，柳之枫突然抓住她的手，推开大门，一口气拉着她走到河边。
对着刚起锚的船只大声喊道，“嘿，你们做的事我们都看到了，快来抓我们啊！”
今晚的风很大，可他那歇斯底里的声音，依然清晰地传到那艘大船上。
他边上的十旬，在风中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