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还有五十米远的时候，我就听见了糖糖中气十足的叫骂声，整条街上的人都能听得见。
一群人守在街角对着不远处那栋神秘的二层小楼指指点点，我竖着耳朵听了听，发现我们家最近“不闹鬼了”，改上演“凶杀案了”，而且还真的有人一本正经的打电话报警。
换做以前，包子性格的尹墨玥，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还会安慰自己说，能为大家伙的饭后闲谈增添话题活跃气氛，也算为社会安定做贡献了。
然而，近半年我性格愈加趋近冷血暴躁，十分听不得有人在背后嚼舌根。
谁要伤害我在意的人，谁就是触我尹墨玥的霉头。
我黑着脸上前，一把抢过某人耳边的手机，对着里面飞快说了句：“抱歉，刚刚是误会，不需要派人过来了。”
“哎你谁……”那人看见我的脸，警惕的闭了嘴。
一群人看见我，全都跟见了鬼一样，脸色都白了几分。
当然要怕了，在这十个里最少有七个见过我站在大门口对着空气说话，在他们眼中，我不是精神病，就是阴阳眼。
不论哪种，都够他们怕的。
我挂断电话，扔回到那人怀中，转身，指了指不远处的二层小楼。
“那是我家，里面住的是我家人，那里既没有鬼，也没有杀人魔，比在座各位的家中，干净多了。”
“你，你什么意思？”
说话的是个女人，三十几岁，描眉画眼，红唇艳俗，虽然长着副尖酸刻薄样，但也算是有几分姿色。
我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很快，就和糖糖八卦里某个故事的女主人公对上了号。
“就是话面上的意思，你们总乱猜我们家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我就干脆直白告诉你们，我家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没有，既没有被人辜负跳河之后不能超生，干脆缠着情人不肯离去的男鬼；也没有老了病了被人嫌弃，疏于照顾而死，‘舍不得’家人的老鬼；更没有一二三四五，五只小鬼，趴在床头看着自己……”
我掰着手指头数，身后一个女的身体晃了晃，立刻晕了过去。
呵呵，真是不禁吓，亲手杀了五个孩子都没吓晕，一听说回来看自己就立刻吓晕倒，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让小主带它们去道观超度，而是让它们多陪她几日，好好吓吓她了。
“你，你知道什么？你，你能看见？”红唇女人惊恐的看着我，然后抱着满是鸡皮疙瘩的手臂看看周围。
在她身后，有一个非常模糊的影子，我见的并不真切，但是知道它是谁。
我和小主带着两口棺材刚搬到这边来的时候，他和糖糖魂魄天天晚上到处乱跑，很轻易就发现这片小区所有人家的龌龊事。
比如，有男的为个比他大十几岁的女人殉情了，女的却转头找了新男人；比如说，一老人死了七天，尸体都臭了，家人才发现；比如说，某个女人，短短一年内打了五次胎，居然只是为了减肥……
我那会心善，听着难受，常常让小主引它们去超度，但现在看，当初该让它们晚点走，好好的磨磨这些恶人。
我凑到女人身边，用只有我们两个听得见的声音说：“你看不见吗？他就在你身后，刚才还摸你的脸呢。”
“啊！”女人尖叫起来，吓得连滚带爬的跑掉。
我冷笑扫过众人，“各人家各有龌龊事，我不喜欢在外面讲究别人，也不喜欢别人在外面讲究我和我的家人，大家住的都不远，也算的上是邻里，看在这两个字的份上，希望大家都嘴下留德，如果再被我听见有人乱嚼舌根说我家事，那我就把所有人的龌龊事全都写成大字报，然后贴在小区门口，给众人围观。”
人群聚的快，散的也快，之前对我指指点点，这会儿全都避我如蛇蝎，有的在对我上视线的时候，还要在惊惧之中费力对我扯出个讨好笑容。
人心，如是。
我刚要离开，身后一位走路颤颤巍巍的老人叫住了我。
“姑娘。”
额……
突然有种回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感觉。
老人脸上满是皱纹，额头上几块老年斑，瘦削的身体给人种风烛残年的感觉。
我认识他。
上个星期他老伴走了。
看他样子像有事问我，我估摸着，是想问他老伴有没有变成鬼回来看他。
至于这问题中有几分期待，几分害怕，我就不得而知了。
“姑娘，你，你有那个，书里写的，那个阴阳眼不？”
“……”
“大爷，我没有阴阳眼，刚才我是骗大家的。”
老大爷咧嘴笑，露出没牙的牙床，“你骗大家伙儿，你别骗老爷爷，你那个小儿子，还吃过我家窝窝头呢。”
“……”
小主啊小主，让你仗着药不死，随便吃人家东西，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我哭笑不得，“那大爷您想问什么啊？”
“哎，也没什么大事情，你就是帮我问问，问问那个我家老婆子，她打算，什时候来接我嘞？”
我愣了下，鼻子一酸，没等我说话，就听他絮叨开，“她不在我耳边说啊说，我也么什么意思嘛，你看见她，就让她快点来，等我，等我把那半缸的酸菜吃完了，她就来！”
我记得，老爷子的老伴喜欢说老家的陕西方言，老爷子之前说的是普通话，这会儿，他的言谈举止，说话的语气，竟然全都像极了他老伴。
这可能才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活了一辈子，最后活成另一个你。
又好笑，又心酸，又温暖。
“得嘞，回头我就帮您问！”我笑着大声说。
我看不见老婆婆，但至少我能找夜擎问问，老人家还剩多少时日。
老爷子像是高兴极了，背着手离开，背影都透着欢欣。
我擦擦泪朝家走，心中想着，不知道我和水云川，将来会是什么样。
家里糖糖发泄完了，整个人虚弱忧伤的趴在沙发上，木头人般盯着旁边的地上。
那里曾经放着她的大型“美容仪”。
看见我，她动了动唇，颤抖着指了指地面，“小玥……哇！”
水云川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手指捏着眉心，表情似是在强行隐忍。
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他想把糖糖从窗口丢出去。
小主也在家，见他干妈哭的肝肠寸断，他义愤填膺的满屋子转圈，发誓要抓住偷东西的坏人，把他们的魂魄全都吧唧了！
动不动就想使用暴力手段，看来在教育孩子一途上，我依旧任重道远。
我叹口气，坐在沙发上，目光如电扫过众人，“说说看吧，我花了二十万买的水晶棺，是怎么在你们三个人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给偷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