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男人在桌边坐下,淡然点了根烟,“我说过,这部戏女主角一开始定的就是你。”
“嗯。”他这话,又让苏雪然一阵难得的欣悦,心情被他的话语所左右。
不管是不是江清墨的推荐,但最后,还是她拿到了剧本。
这也就证明,她赢过栗烟了吧。
也是,像那种名声败坏一身污点的艺人,下野导演也不可能用。
“栗小姐现在也没再签新公司了吗?”苏雪然很自然站他身边,二人的距离保持得暧昧,就像一对结婚多年的老夫妻。
男人深吸口烟,淡淡展开一团白色烟雾,“没有,怎么,你今天好像对她特别感兴趣?”
苏雪然忙摇头,“啊,没有,只是好奇而已,毕竟栗小姐也算我的前辈……”
江业洵缓然吐了口烟圈,冷哼,“那种女人,没有公司要她也是正常。你把她从公司辞退是你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了。”
江清墨根本懒得理睬,直接无视他,低头淡淡抽着烟,拿出手机,翻看着今天的新闻。
很快,饭菜全部上桌。江清墨扫一眼在殷勤给苏艺盛饭的男人,脸色微沉了沉,“宋阿姨和天允呢?”
江业洵面无情绪地抬头,“从刚才开始就在房间里,你去叫他们?”
那语气,冷漠得就像在聊两个陌生人一样。明明是他的妻子和儿子。
江清墨就是对他不顾家的态度厌恶至极,目光寒凉扫过他的脸,转身往二楼的卧室走去。
走廊里开着昏淡的灯,氛围孤寂而冷僻,和热闹的一楼像两个世界。
男人来到宋雅岚的卧室门前,正要抬手敲门,却听里屋传来细浅的抽泣声。
他微怔,仔细凝神去听,能听得出是宋雅岚的声音:
“我知道的……就是那个女人,他胆子太大了,他竟然直接把那不要脸的女人带回家来……”
她颤抖的嗓音断断续续,因为上了年纪,显得嗓音沙哑低沉,像坏了的大提琴音,并不好听。
自然,与楼下那生来是演员的苏艺的声音相比,更是一天一地。
江清墨浓眉微敛,表情低淡地听着。
“妈……”是江天允劝慰的声音,“只是一个女人而已,您太敏感了吧。而且,雪然不是大哥前妻吗?苏雪然的妈妈来这里作客,也是正常啊。”
“女人?你看她像一般女人吗?一脸那么浓厚的妆,还一直在对阿洵抛媚眼!”宋雅岚悲愤地截断他的话,几乎是嘶吼出声。
尔后,江天允不再说话,只剩叹息。
几秒的沉默后,便听宋雅岚停止了哭泣,鼻音依旧很重:“天允,你从小到大都在家里呆着,没经历过人情世故,看不出好人坏人。但妈妈看得出来,那女人跟你爸爸,绝非正常关系。”
江天允顿时拔高了嗓音,“妈,那你就直接上去拆穿他们好了!这种女人竟然还登堂入室到家里来,完全是在向你示威啊!”
宋雅岚不由冷笑了声,此刻只觉无比心寒,“呵……我去拆穿他们,我是一时爽了,那以后,我们还能在江家过下去吗?”
江天允顿时怔住,呆滞地看着母亲。
心智还尚未与年龄一样成熟的他,自然没考虑过这么远。
他虽然明白爸爸和妈妈的关系并不深刻,但也没想过,爸爸的婚外情竟然是苏雪然的母亲,苏艺。
也没想过,妈妈一直都知道,只是,这么多年始终都忍着屈辱和痛苦,就为了守住江家的这一席之地。
“我就算被驱逐出去都没关系……”
宋雅岚闭紧眼眸,深吸了口气,再徐徐睁开眼睛,“妈妈主要是担心你。你是江家的正统血脉,妈要是惹他生气,他只会把仇恨撒在你身上……”
说到最后,宋雅岚再次哽咽,为自己可悲的人生而感到痛苦,“从生下你的那一刻起,妈就已经不是在为自己而活了,所以天允,你一定要争气啊!把腿治好,然后出去闯一番事业,让妈享福……”
这一番话,明显对江天允是极大的震撼和惊愕。
他呆滞在原地,浓眉下的黑眸微含着一丝泪光,随着睫毛眨动,一行清泪静静就这样落了下来。
在温室里的花朵,突然被压上一筐重担,想必是需要很长时间来消化的。
宋雅岚用纸巾擦了眼泪,喑哑地道:“总之,天允,等下吃饭见到那女人,别把情绪摆在脸上,咱们就该吃吃,吃完就上楼,眼不见心不烦。”
江清墨在门口听了许久,才淡着眼神抬手敲了敲门。
里屋静了下,然后,便听宋雅岚的小碎步走到门前,轻柔又拘谨地问,“阿洵吗?”
男人淡淡开口,“是我,宋阿姨。”
“哦,清墨啊。”宋雅岚像是松了口气,将房门拉开一点缝,露出那双擦拭过,但依旧显得红肿的眼睛。
“吃饭了。”江清墨淡淡凝视着她,有几周没见,宋雅岚的模样似乎更憔悴了。
他的心尖突然划过丝不忍。
虽然明白宋雅岚是甘愿自吃苦头,但这女人,怎么说也为江家付出不少,跟只会一直吃家产的江业洵比起来,她算是大功臣了。
现在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怪可怜的。
从前江清墨极少回家,也很看不起他们母子,现在却对他们的感观慢慢起了变化。
“哦哦,好的。”
宋雅岚应了声,撑起一抹苍白的笑,转身对江天允挥手,“天允,你跟你哥下楼吃饭吧,我补个妆就来。”
就算是不受宠的太太,她也至少得把江夫人的台面给撑起来。
江天允的神情依旧沉落着,麻木转动轮椅,来到江清墨面前,毫无生机地掀起眼眸,望了他一眼,“清墨哥。”
喊他这一声,淡哑又毫无力气。
宋雅岚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对江清墨陪笑,“他这孩子有点怕生,家里突然来那么多人,有点不适应,清墨,要麻烦你帮着照顾他点。”
“好。”男人惜字如金地颔首,便推着江天允的轮椅,转身往楼下走。
走廊又长又寂静,兄弟二人彼此沉默地相处,气氛浮上股尴尬的味道。
“哥……”江天允倒是率先开口了,声音有点发抖,“爸爸出轨的事儿,你也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