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嫂一字不落倒是把霍烟的话都传达了。
他绷僵的脸稍许松了些。
想要每天吃不难，最怕哪天吃到不想吃却不得不吃才难。
后面几天鱼汤还是管够，只是季慎行再没有来。她体谅林嫂，常常一吃完饭，就让林嫂回去休息了。
不过医院这地方，独处时总觉着静到可怕。
偶尔听到隔壁房间的咳嗽声，她还会庆幸自己是活着的。
好在她已经能落地活动活动筋骨，这么多事追在身后等她去执行，就这么窝着，她也丝毫不觉安逸。
恍惚中，她已经走出老远，到了电梯前。
霍烟并不想下楼，她转身想往回走。
电梯门开了又关上，霍烟瞥见电梯角落里的一张脸。
“那是……容妈？”
只是惊鸿一瞥，霍烟不确定，回到病房，她立刻给容妈打电话，过了好半天才被接起来。
“容妈，你在XX医院吗？”
“小姐，你怎么知道？”容妈万分惊讶。
看来刚才她没有看错。
“容妈，是你病了吗？”
“不，是二小姐病了，二小姐在发烧，我怕你担心，不敢告诉你。”
听到这话，霍烟脑袋嗡地响了一下，浑身的血液仿佛被抽干了一样。
“冉冉，冉冉她怎么了？你在哪个病房，告诉我，我现在就过去。”
知道了病房号，霍烟一瘸一拐跑了出去，腿怎么叫嚣的疼也全然顾不上了。
容妈在门口候着她，准备跟在她后面进入病房时，她突然驻足。
“容妈，冉冉好些了吗？”
隔着一道门就是日思夜想的冉冉，就算这样，霍烟还是不敢就这么进去。
“烧退了，可这一整晚都喊着要见姐姐，小姐，你就进入看看冉冉吧。”
容妈哀求的口吻。
她抽吸着鼻子，手轻轻搭在门柄上。
“姐姐……”
隔着一道门，霍烟听到了冉冉在唤她。
小人儿嘤嘤的哭声何尝不像一把锐利的刀子，插在她的心口。
可理智让霍烟的手又缩了回去，任凭容纳再怎么叫她，霍烟都装作听不见。
与其匆匆一见，不如不见。越是爱那孩子，越是要忍住。
霍烟卷缩在被窝里，一整晚都没敢合上眼睛。她耳边回响着小人儿叫“姐姐”的声音，脑海里满是小人儿那张脸。
就是把耳朵堵住，用力打头，也摆脱不了梦魇一般的牵挂。
忽而，短信声响起。
发送人容妈，“小姐，冉冉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你别担心。我知道你有苦衷，但千万要先保护自己。”
不知道是短信内容太温暖，还是她眼泪太浅，忍不住潸然泪下。
这样不好，要是季慎行突然来查岗，就解释不清了。
霍烟全然没留意到，此刻病房门缝处，咿呀作响。
季慎行悄声看了一眼，这几天他都这样，得空了悄悄来看她一眼，也不说话，也不露面。
“咳……”
一声刻意的咳嗽划破长廊的宁静。
季慎行回到看是顾辞远眉头一紧：“顾医生？”
“季先生，好久不见。”
顾辞远的寒暄，而后指了指病房挑眉，“你不进去？”
季慎行摇头。
顾辞远倒不生分，提着手上的水果和鲜花，对他甩甩头示意他让道。
“那好，我进去。”
季慎行面露不悦，小声提醒了句，“不要说我在外面。”
顾辞远止住脚步，手上的东西就搁在门口道，“季先生，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谈什么？”季慎行眉毛一蹙。
顾辞远指指病房，示意到远处去谈。在这里，会被霍烟听到声音，在这点上，两人倒是有共识。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顾辞远看季慎行的身体才稍作放松了些。
顾辞远先打破两个大男人之间的静默，“季先生，有些事你何不和霍烟开诚布公聊一聊。”
他看着顾辞远一瞬不舜，半响才道，“聊什么？”
“我认为你懂。”
顾辞远知道季慎行不是糊涂人。
“顾医生，我最不喜欢你这副自以为了解任何人的样子。”
他冷峻的眸子投到顾辞远的身上。
顾辞远是个饶有耐心的人，缓缓道，“季先生，你无需对我这么大的恶意。我出现在你面前，一来是凑巧，我也是秦城人。二来，作为霍烟的心理医生，我有义务替她打开心结。”
季慎行闭目凝神道，“从今往后你就不是烟烟的心理医生了。”
一句话，把顾辞远的好意堵死。
“季先生……”
这次顾辞远想要再拦他，他却是头也不回了。
“心理医生，我不需要！”
季慎行戾气很重的自语道。
对心理医生的厌恶其实不是来自顾辞远，早在五年前他带着身心俱疲的身体从看守所出来，回到季氏看到人去楼空的时候，笃定霍烟骗了他。
那是他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觉得世界崩塌。
他不知道霍烟对她的怨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年前？三年前？还是五年前？
又或许从她第一天进季家就开始了？
他发疯似的派人去找霍烟，在得到一个又一个失望的消息后，拿着棒球棒把家里砸个稀烂。
甚至接近半年的时间里，对季氏的事情一概不管，也不见任何一个人。
赵芸每天隔着房门和他说话，他也体谅母亲的用心后，才答应去一趟心理诊所治疗。
可那群废物什么都做不了，除了每天丢给他那些瓶瓶罐罐的药，再者就是些幼稚的问题。
然而他只想见到霍烟，只想问她一句究竟有没有爱过他？
回忆着，从电梯出来才发现走错了楼层，转身欲走，忽而听到护士的声音。
“冉冉，吃药了，真乖。要不要吃糖？”
“不，冉冉不吃糖。”
护士笑道，“我当护士也好几年了，很少看到吃药的时候不哭不闹不吃糖的孩子。”
“是啊，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孩子。”
季慎行不由地停住脚步。
不哭不闹不吃糖……
蓦地，门里闯出一个小女孩，撞在季慎行的腿上。
小女孩摔倒在地上，季慎行赶忙蹲**，关切地问：“没事吧？”
小女孩自己爬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昂着头望着季慎行：“哥哥，你真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