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像有点分不清楚，到底是夸我还是在损我呢。”东甲亭愣了一下，随即拂了拂手，说道：“女人太可怕了，你就不要诅咒我了。”
“如果你觉得这是诅咒那就是诅咒吧。”说着，她把茶杯往他那里推了推。
“我们这些男人总是粗手粗脚的，主子虽然不说但我们多少也能感觉到，这最后的日子，你能不能帮忙照顾一下主子？现在他和你相公好歹也是合作关系了，这段时间以来，他对你也挺不错的吧，所以……”
“所以你现在不想让我救他，就想让我去照顾他？你们去买个丫鬟有那么难吗？以前如意郡主在的时候又是什么情况？”
“如意郡主……很可怕，比所有的女人都可怕……”
“是吗？没想到你给她的评价还挺高的！”司渺儿浅浅一笑，回过头来看着在院子里忙活的云飞，又眯了眯眼，开口：“你跟他说火太大了，让他把肉拿得远一点，不然很快就烤糊了。”
“诶！”东甲亭屁颠屁颠就跑出去了，等他跟云飞说了回来，坐在椅子上不由得蹙眉歪着头开始疑惑。
司渺儿也没问他什么，只是用一只手撑着下巴，时不时闭上眼。
“我们刚刚在说什么来着？”东甲亭最后没忍住，问她。
“不记得了。”
东甲亭这才一拍脑袋，又说道：“我虽然跟着主子的时间不长，但是他算是个顶可怜的人了，比我可怜，至少我的母亲没有很悲惨地死在我面前。”
说着，他又看了看外面，把声音压得更低了：“这些估计外面那些人全都不知道呢！”
“所以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知道贺遂允命运悲惨，不然他不会执着于报仇，但那是他的事情，以她的立场，她只要他的命就对了。
“算我求你了姑奶奶，反正你这段时间也要一直在这里，我们好好相处了，云飞他也不会一直生你的气啊。”说着，东甲亭又一副抖秘密的样子，接着说道：“云飞是主子一手培养起来的，而且主子知道他和南太妃的关系，也善待了南太妃，还让他们母子见面……”
“什么？”司渺儿惊了，这样说起来，贺遂允还算是对他们司家有恩了？
这就是大哥对他忠心耿耿的原因吗？
“云飞没有告诉你吗？”说着，东甲亭又开始嘀咕：“也难怪，你们虽然是亲兄妹，但关系确实并不好，他又是个闷葫芦，这种事情……”
东甲亭沉默了一阵，摸了摸头，随即起身去了隔壁，嘴里还嘀咕着：“也不知道主子是不是发热了。”
司渺儿垂眸，片刻之后才抬眸看向院子里忙活的云飞。
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驱使，她起身走到了贺遂允的房门口，看着东甲亭在照顾他，目光有些幽然。
能被师姐那般痴痴爱着，被大哥和东甲亭这么忠心对待，他是有他的过人之处，她的眼光是狭隘了一些。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她转过身，却听到身后的房里传来了贺遂允的梦呓：“夕夕，夕夕……”
猛地回身，她缓步走入屋中，一把推开东甲亭，正要发作却被他抓住了手腕：“夕夕，你回来了？我很想你，这三年我一直都在想你……”
“你有什么资格？”司渺儿红了眼眶，旋即掉下泪来，控诉道。
“别走，夕夕……”
“是你害死了她，她死的时候骨瘦如柴，整个人不人不鬼的，你要是真的在意，就不会……”她刚准备一把甩开他的手，就被东甲亭给按住了。
“求你了，主子他真的很脆弱，快三年了他一直都活在自责里面。就算你不是你师姐，能不能看在你师姐的份儿上……”东甲亭红了眼，随即又无助地开口：“算我求你了。”
司渺儿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冷冷道：“还不放开，你不是害怕女人吗？我不是女人啊！”
闻言东甲亭这才触电般放开了手，转过了身去。
他浑身颤抖，耳根子也红了。
“出息！”司渺儿撇了撇嘴，吐槽道。
东甲亭终究是躲到了外间，扒着内外间隔着的幔帐看着她，那目光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兽。
司渺儿在榻边坐了下来，看着贺遂允蹙眉梦呓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别怕，很快你就要去陪师姐了。我只要看到你死了，就算是原谅你了，我想师姐也应该原谅你了……”
东甲亭的腿一软，随即弱弱开口：“诶，你可答应我别做什么啊，不然信不信云飞直接从外面冲进来砍你！”
“放心，我身上又没有毒药，也没有武器。”说着，她却故意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贺遂允的脖子，无声地笑着。
东甲亭即便是离得远也感受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可怕气场，可见她对师姐的事情有多么耿耿于怀。
“你知道吗？我也是亲眼见到师姐去世的啊，他回来的时候可没有完全赶上！”说着，她又低低笑了笑，接着说道：“不过，我还记得他当时痛苦的样子，看得让人既咬牙切齿又有些莫名的快意。可惜，现在只剩下快意了。”
“可怕。”东甲亭没忍住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司渺儿看着贺遂允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想着那时候的场景，眼里杀意时不时地闪现，忽地，她转过头，对着院子里的云飞说道：“大哥！我记得当初是师姐收留了你，但师姐的死，你也是帮凶吧！”
云飞手上的动作一滞，没有回答她的话。
如果说他这辈子有什么最为愧疚和后悔的事情，那就是秦夕夕的死了。
“看来你也有忘恩负义的一面呢！”司渺儿扎了云飞的心之后适时补刀，然后不着痕迹地慢慢把手抽回来。摸了摸贺遂允脸上那些灼伤的疤痕，这才起身，嗅了嗅，开口问：“是不是有什么糊了？”
“哎呀云飞啊，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这火太大了，肉要离火远一点啊……”东甲亭连忙出去了，司渺儿在原地站了片刻，回头看了看贺遂允，这才缓缓深吸了一口气，出了主屋。
她是有些难过，但贺遂允快要死了这件事无疑是个好消息。
“夕夕……”
这大抵是贺遂允第一次这样彻彻底底地展露他的脆弱，司渺儿立在门口看着东甲亭和云飞手忙脚乱地对烤肉进行补救，听着贺遂允的呓语，最后抬眸看着这草原明亮而开阔的星空，在这纷乱的心境中闭上了眼。
……
天快亮的时候虽然有些冷，但他们刚刚吃过烤肉，反而感觉有些发热，司渺儿坐上了屋顶。良久，云飞才上来给她披上自己的披风，然后坐在她旁边。
“其实三年前在摄政王府我知道你的存在，但我不知道你就是我妹妹。只是以为你跟我一样，是个被你师姐收养的小男孩。”云飞主动开口。
她看着启明星升起，没有回应。
“要恨你就恨我吧，主子那样做是有苦衷的，都怪我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也不说，如果我说了，也许她就不会一点儿活着的希望也没有……”
“师姐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你觉得她没有活下去的希望？她只是太爱贺遂允了，也太善良了，许多的事情压在她心里，她接受不了。”
“那个时候我只是以为她在赌气，主子要另娶别的女人进门了，一般女人多多少少都会……”
“她更在乎的是人命。”司渺儿抿了抿唇，发现自己和云飞真的有些说不通，师姐从小跟着秦暮救下了多少人，忽然知道丈夫拿着自己制的毒害了许多人，她的心里得多难受啊！
“我后来知道了，不过也晚了……”
“所以我说你们这些臭男人真的是一点都不懂女人！”说着，她叹了口气，对禹恒也有些失望。
“男人总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这些都跟你们女人没有关系，为什么这么在乎？”云飞这话一出，她就转过头去，开口：“我觉得我们司家的香火可能就断在你手上了……”
“不是所有女人都和你们一样！”
司渺儿撇了撇嘴，是啊，大禹那些从小接受三从四德教育的女人的确和她们不一样，毕竟在大禹民风不比太宴开放。
“听说芸儿妹妹是个大家闺秀，她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云飞这话一出，司渺儿就只剩皮笑肉不笑了。
云飞叹了口气，又道：“渺儿，我不想跟你反目，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对主子动手了！”
“现在他和禹恒是合作关系，况且他都要死了，我为什么还要对他动手？”司渺儿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着不远处徘徊的狼群，说道：“这个时候要是能喝酒就好了。”
云飞只是沉默着，她不猜也知道他一定在想将来娶个什么样的女子为妻。她想想，还是那天遇到的那个带着孩子的女人那样所求不多的女人比较适合他。
想想她还是撇了撇嘴，觉得他还是孤独终生毕竟好，就别祸害别人了。
贺遂允一直发着热，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迷迷糊糊醒过来，只是这一次醒来他的视力有些模糊，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背对他在整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