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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五章 二十年换一眼花开花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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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楚云锦的坚持下,楚氏开始倾全族之力助墨修奕夺嫡。

天德三十年,天德帝薨逝,此前被众人低估鄙弃的三皇子从残酷的夺嫡之战中厮杀出来,登上了皇位!

楚家人皆以为墨修奕登帝,楚云锦便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楚氏将会荣耀更胜从前!

然而谁能想得到,等待楚氏的却是灭门之灾!

明成元年,京中掀起了动荡。新帝登基以雷霆手段清扫障碍,所有此前与墨修奕作对的,都被他以各种名义灭了门。

明成二年,这祸患绵延到了楚氏头上,楚氏大祸临头!

朝中以温丞相为首的重臣告发宣阳侯与龙渊国勾连,意欲通敌叛国,引龙渊国大军进关!

众口铄金,证据确凿!

通敌叛国是罪不容诛的死罪,新帝当即便下旨株连楚氏九族!

明成三年元日,那一日发生的事情,阿舜永世难忘。

宣阳侯府乱做一团,哭喊声厮杀声不绝于耳,禁卫军冲进来,竟是开始在侯府大肆屠戮,无数下人都平白遭了横祸,死于非命!

禁军统领万力成亲自将宣阳侯和夫人押解出来,重拷脚镣加身,拖出了侯府。

阿舜和丁尧四人护送小世子逃出侯府,不料却被禁军围困在了后院的角落中。禁军不由分说便开始动手,除阿舜和丁尧外,其余众人都惨遭屠杀,无数的长箭对准了剩下的三人。

阿舜将小世子紧紧护在身后,心中不免绝望,他今日莫非要死在这里?

九死一生之际,一道凌厉高喝响彻角落,“住手!”

阿舜愕然看去,就见禁军竟是自动分开了两列,一道红色人影从中走了出来。阿舜见到她,惊声大喊:“郡主!”

身在府外的楚云锦竟是自投罗网,回了侯府!

她修长的脖颈上顶着一把尖刀,只身挡在了阿舜三人的身前,以一己只身面对数百只架在弓上的毒箭。她厉眼如刀,朝万力成厉喝道,“我腹中怀有墨修奕子嗣,若我一尸两命,墨修奕必定不会放过你。退下!”

万力成显然对楚云锦有些忌惮,脸色阴晴不定地僵在原地,竟是没有下令动手。

楚云锦见状,急声朝阿舜道,“走!”

阿舜这才如梦方醒,抱着楚云策冲了出去。楚云锦以命相挟,得以从密密麻麻的禁军中撕开了一条豁口,几人得以逃出,一路直奔后院的密室。

等冲到密室时,楚云锦却是不肯跟他们一起走。

“郡主,快走!”阿舜紧张地催促道。

禁军随时都会冲进来,眼下是逃生的最后机会。

岂料,楚云锦却是摇了摇头,她惨然开口,“我当初一意孤行,竟是引狼入室,为楚氏带来了天大的祸根。是我的愚蠢害了楚家,我已无颜面对楚氏列祖列宗。我不会离开,我倒要看看那狗东西会将我作何处置!”

楚云锦面色凛然,眼底的绝望已经呼之欲出。

是她一意孤行选择墨修奕,更不惜倾尽全族之力帮墨修奕上位,却为此遭来了灭顶之灾!如今楚云锦已经成了楚氏的罪人,以她骄傲的性格,是断不会就这样逃走的。

“姐姐!”被阿舜护在身后的楚云策突然冲了出去,一头扑进了楚云锦的怀里,他难掩惊惶地揪住楚云锦的衣袍,“姐姐,策儿要跟你在一起!你不要抛下策儿!”

楚云策已经十岁,能读懂楚云锦脸上的决绝。

“策儿。”楚云锦看着自己惊恐的幼弟,眼底满是怜爱和悲哀。她将他从怀里带出来,抓住他的肩膀,断然地道,“不,姐姐不会跟你走,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下去。离开帝京,永远也不要再回来。你要好好活下去,记住今天的一切,勿要重蹈覆辙!”

楚云策在家逢巨难时都没有哭过,可如今,听得楚云锦凌厉的声音,楚云策竟是控制不住地大哭了起来。

“不要!不要!我要跟姐姐在一起,我不走!姐姐,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楚云策的哭喊那样的撕心裂肺,楚云锦的眼眶跟着红了,“策儿,听话!记住姐姐的话,姐姐永远爱你。”

楚云锦突然掐住了楚云策的后颈,楚云策的哭喊戛然而止,他晕了过去。

楚云锦在楚云锦的小脸上狠狠亲了一口,万般不舍地将楚云策交到了阿舜的手上,同时,将一把银匙交在了阿舜的手上。

阿舜惊了惊,“郡主,您...”

楚云锦飞速地交代,“江阳城罗刹山下有一座密室,里头的财宝可供你们一生衣食无忧。阿舜,你是我最信任的侍卫,我将云策交给你,你务必要带着他离开。活下去,无论日后有艰难,都一定要活下去,永远不要再回帝京!”

阿舜听着楚云锦托孤的言词,心中突地一跳,他已顾不上尊卑有别,猛地抓住了楚云锦的手,将她往暗室里拖,“郡主,莫要多说,我可以护着你和小世子离开!跟我走!”

“来不及,我已经走不了了。”楚云锦低头看了眼小腹,惨笑出声。她挥开了阿舜的手,并一掌拍在阿舜的肩头,将他拍进了暗室中,随即猛地摁下了密室的开关。

阿舜被震得倒退了几步,密室的门被迅速关上。

这时,一直跟在阿舜身边的丁尧忽然惊喝了一声“郡主小心!”随即从密道阖上的石门缝中冲了出去,扑向了楚云锦!

视线的最后,阿舜看见丁尧抱着楚云锦滚落在了地上,而丁尧的背后,插满了铁箭。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在禁军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正是墨修奕。

墨修奕面色阴鸷非常,一步一步走向楚云锦——

随后“哐”一声,石门重重阖上,再也没有一丝缝隙!

“郡主!!”阿舜目眦尽裂地咆哮着,狠狠捶打着石缝,然而凭他一己之力,如何能撼动得了千斤门!

阿舜眼眶猩红得吓人,他死死地抱紧了楚云策,咬了咬牙,从密道中冲了出去!

这密道里遍布机关,每一个机关暗道都是出自他之手,纵然千金门被打开,要想追上阿舜也绝非异事。阿舜有惊无险地从密道逃了出去,带着楚云策逃到了城中。

等他逃出来时,整座京城已被戒严,全副武装的官兵四处搜巡,誓不放过任何一个楚氏云孽。

阿舜和楚云策伪装成乞丐,在馊水沟旁的大洞里躲了三天三夜,趁无人察觉,悄悄上了街。

刚一到街上,便看到大街小巷都贴满了楚氏要被斩首示众的告示,告示上的行刑日期便是在今日。

阿舜冲到了菜市口,行刑已经进行到了一半,数十具无头尸体横亘在地上,遍地都是鲜血。

宣阳侯和诰命夫人被放在最后行刑,行刑官一声扔下令牌时,阿舜死死地钳制住了楚云锦的四肢,并捂住了他的嘴巴!以防楚云策失控,暴露在人前!

“奸臣当道,良臣遭奸佞构陷,死于阴谋暗算!朝不成朝国不成国!老夫为天靖殚精竭虑几十年,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陛下,老臣冤枉!老臣死不瞑目!”

一贯儒雅宽厚的宣阳侯跪在菜市口厉声质问,悲怆之声响彻广场,留下了他死不瞑目的悲愤遗言!

宣阳侯被斩首时,围观的众多百姓都跟着低低悲泣。宣阳侯一生宽以待人、乐善好施,被他救助过的平民不计其数,他在百姓中素有威望。

任谁都不会相信,这样一个大公无私的王侯,竟会是通敌叛国的奸臣!怎么可能!

围观的百姓多半是来受过宣阳侯恩惠的,见宣阳侯被砍了头,个个都不忍看地垂下了头。

“这都是什么世道,好人都不得善终啊!”站在阿舜旁边的一位老妇抹着眼泪啜泣道。

她身旁的老伯也跟着附和道,“是啊,自从那位登基以来,这都杀了第几个人了?侯爷这样的忠臣都遭了陷害,说不定哪一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都得跟着遭殃!”

“谁说不是呢,这楚家可是京城第一权贵名门,说灭门就被灭门,真的是太惨了...”

...

阿舜咬紧牙关隐忍着,口中都是血腥味。过了良久,他才嘶哑着嗓子开了口,“那,明宣郡主呢?”

嚯——正窃窃私语的几人没料到这大乞丐会突然出声,都意外地看了阿舜一眼。

那老伯看着被阿舜捂住嘴巴的楚云策,奇道,“看,这个小乞丐居然哭了!眼睛还瞪得这么大!”

“说不定是受够侯爷的恩惠,侯爷可是大善人啊...”

老妇悲凉地抹了抹眼泪,这才朝阿舜低声道,“你还不知道吧?宣阳侯府的那位郡主啊,三日前就被人杀了,尸体就曝晒在城门口,那叫一个惨哟!我听说,郡主临死前,还被人生生地剖了腹!谁能想到帝京的天之骄女居然会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真是太可怜了...”

阿舜身形狠狠震了震,拉拽着楚云策就往外跑。

老妇惊呼,“你这乞丐往哪里跑?别乱跑,现在官兵到处抓人,见人就杀啊!”

阿舜不停地朝前跑,他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不顾一切地冲向了城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