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馥甄被吓了一跳，秦齐却笑着冲她招手，“馥甄姐，好巧呀。”
程馥甄箭步过来，突然拽了秦齐的手将他拖到一旁去，质问道，“你玩腻了没有？”
“什么？”秦齐一脸茫然。
“馥梦年纪小不经事，你逗她玩也得有个度！过了会让人讨厌的！”程馥甄认真说。
认真说来，秦齐还真瞧不上程馥梦这种穷苦学生妹。一开始他不过是图新鲜逗着玩而已。可也不知道为什么，逗着逗着就上瘾了，每每看到程馥梦那小可怜的胆怯模样，他就忍不住想逗她几句，吓唬她几句。他一直好奇着程馥梦发起火来是什么模样。
他挠了挠脑袋，赔笑道，“馥甄姐，我没逗馥梦玩，我是真疼她！”
程馥甄的脸彻底拉黑了，冷冷说，“你们兄妹俩保护馥梦，我感激你们。但是，你要敢伤害馥梦，我一定……”
秦齐被程馥甄的气势镇住了，而程馥甄后面的话则让他差点栽倒。程馥甄说，“我一定上百乐门告到秦爷那儿去！”
将馥梦的安危托付秦家兄妹，程馥甄至少得摸清楚秦齐的底呀！据他了解，秦爷对儿子管教极其严格，穿衣打扮，言行举止都有约束。秦齐在外头花天酒地，玩世不恭，像只大老虎，可一见着父亲立马就成乖兔子。
秦齐摸了摸鼻子，还真不敢再跟程馥甄耍嘴皮子了。若是被人拿父亲威胁他，他还未必放心上，若是程馥甄的话，他真的信。信这个女人绝对有胆子去百乐门闹腾。
程馥甄说完就走，秦齐犹豫了一下也没再往楼上走，而是跟在程馥甄后头出去了。
“她们，都收拾好了？”他怯怯地问。
“嗯。你可以回去了。”程馥甄答道。
“馥甄姐，赏个脸跟我的车去百乐门一趟，你哥昨天还说想见你呢。”秦齐又问。
程馥甄特意止步，给了秦齐一个微笑，“以后但凡和程培坤有关的事情，你不必告诉我，告诉三爷就可以了。”
程馥甄说完就走，秦齐的笑容慢慢僵住。他和楚楚猜对了，苏彧那家伙果然什么都跟程馥甄说了！
半晌，秦齐才喃喃自语，“三哥怎么回事？真跟侄媳妇掏心掏肺呀？”
秦齐很快就去找苏彧，谁知道连着两三天，他找遍了苏彧经常去的地儿，都没找着人，就连胡云飞都不见了。无疑，他们主仆两出城去了。
程馥甄回到苏宅的当天晚上，老太太就派人到二房讨人，要她搬过去住。二夫人和苏以辰都非常意外，二夫人是不情愿的，可是不敢违背老太太的意思。苏以辰却是惊喜的，他想，馥甄住奶奶那儿，有奶奶护着，这大宅子里就没人再敢找她麻烦了。
程馥甄搬到老太太那的第二天，李妈就亲自带了一个婢女到她屋里来。
这个婢女年仅十五岁，生得眉清目秀，颇为好看。她穿单薄的袄裙，梳着一条长长的麻花辫，很瘦，个头也不高。可往程馥甄面前一站，非但没有瘦弱的感觉，反倒有一种干练感。
她进门至今，一直都低着头，与其说是恭敬，倒不如说是安静。
“程大小姐，你瞧瞧这小丫头怎么样。”李妈笑着说，“老太太说得给你找个婢女使唤，我昨儿个就招了她来。”
苏彧之前说过要给她找个婢女的。程馥甄正想着这事，李妈又道，“这丫头叫雪初，是胡云飞介绍的。你留她几日，若是不喜欢，咱们再换一个。”
一听这话，程馥甄立马明白怎么回事了。这雪初便是苏彧安排在她身旁的人了。让她意外的是，这么小的丫头怎么保护她呀？让她更加意外的则是，苏彧竟把追随老太太多年的李妈都给收买了。
程馥甄打量起雪初来，笑道，“这小丫头挺好，就用她了。真是让老太太费心了，我待会得过去当面谢谢她老人家。”
“程大小姐太客气了。老太太疼三少爷，自是也疼你。都一样的。”
李妈都要走了，却又特意低声说了一句，“程大小姐放心住这儿，有什么事不必客气，尽管同我开口。”
“那我就不客气了。”程馥甄仍是微笑。
李妈走过，屋内就剩下程馥甄和雪初两人了。程馥甄打量着雪初，而雪初至今都低着头，不吭声。
“你是三爷的人？”程馥甄问道。
“是。小姐有何吩咐？”雪初的音质不错，可语调却特别平，不带任何情绪，好似她那缄默的脸。
程馥甄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随口便问,“三爷呢？”
谁知道雪初竟回答，“不关你的事。”
语气语调已经很平，可程馥甄明显感觉到了不善。这个小丫头似乎很不喜欢她。
程馥甄扯了扯嘴角，说，“你先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雪初竟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
这丫头什么脾气呀？
程馥甄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出门去看了一眼，竟发现雪初就站在她房门口，侯着。程馥甄不知道这小丫头到底是来监视，还是保护她的，但是可以确定小丫头不是来伺候她的。
疼妹妹疼习惯了的程馥甄，终究见不过这么小的姑娘受罪，她搬了一张椅子出来给雪初坐，才又进屋去。
果然如程馥甄所料，雪初并非来伺候她的。除了她有事找之外，雪初都待在屋外，夜里则睡在她隔壁的小屋子里。
程馥甄就这样在老太太这儿住了下来。天气越来越冷，老太太喜欢在院子里晒太阳，程馥甄闲来无事便坐在她身旁陪着她说话。
不同于别的老人家，老太太并不会跟程馥甄扯家长里短。她只和程馥甄聊胭脂水粉的事，从古时的胭脂水粉聊到如今的东洋、西洋护肤品，化妆品，她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苏以辰若没有去工厂和胭脂铺里，便都往这边来。他能陪着老太太和程馥甄一坐便是一下午，特别认真地听她们探讨胭脂水粉的配方和工艺问题。
老太太见孙儿对脂粉如此上心，十分欣慰。二夫人则好几回当着程馥甄的面揶揄儿子，说他在老太太这儿坐一下午学会的，能抵得上在他父亲身旁呆一个月学会的。
除了苏以辰和二夫人，大夫人也来了几回。至于苏婉绛，她本就经常往老太太这边跑，打从程馥甄搬过来之后，她几乎天天都要来一回，就差没搬过来同住了。
上一回在老太太面前被程馥甄洗涮过，苏婉绛不会蠢到继续挑衅程馥甄。她不过是来盯着，防着老太太老糊涂了，把不该告诉程馥甄的配方都说出来；更防着程馥甄从老太太这儿骗走什么好东西。
老太太原本清净的小院子，忽然就变得热闹了起来。只是，程馥甄住进来七八天了，苏彧都没有露过面。程馥甄都忍不住好奇起来，那家伙这些日子有没有回苏宅呢？
程馥甄鲜少出门，不是被苏以辰约出去游逛，便是去复光医学院探望馥梦。每一次雪初都会随行，至于雪初有没有跟苏彧报备她的行踪，她就不知道了。
程馥梦已经在医学院正式上课，十天才能放一次假。程馥甄五六天便会去探望一次才能放心。让她意外的是，秦齐似乎真的被她威胁住了，一个月下来，竟都没有去医学院骚扰馥梦。
她想这件事估计就这么过去了吧，像秦齐那种喜新厌旧的公子哥，指不定早瞧上别的姑娘了。
除了陪老太太和时不时去探望妹妹，程馥甄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东洋和西洋的化妆品。苏以辰不仅给她买了不少书，还有款式各异的西洋货，东洋货。
传统胭脂水粉的生意日渐萧条，东洋和西洋货每每出新产品却都能卖到断货。别说那些新式百货商场，就是很多传统的胭脂铺都多多少少开始卖出外国货了。
程馥甄对传统胭脂水粉并非不看好，而是在经营和产品上另有想法，而对外国货她也不排斥。以前在北平的时候，只能在那些贵夫人那儿了解到外国货，如今有这机会，她自是要多了解一些，多学一学的。
日子就这么过着，风平浪静。
程馥梦在医学院的日子，也是风平浪静。当初那帮劫匪至今都没有再露面过。
程馥梦每日和秦楚楚同进出，没多久医学院里的人便都知道她是秦大小姐的好朋友，借是交好不敢得罪。而她也慢慢和秦楚楚熟悉起来，虽比秦楚楚低了一年级，却每天都要教导秦楚楚功课。
不得不提的是，秦楚楚在外头像个大姐头罩着她，可回到宿舍里，她俨然成了当姐了，成日帮秦楚楚收拾这收拾那，连被子都帮忙叠，衣服帮忙洗。
这日，程馥梦又把秦楚楚堆积了两日的衣服给洗了。
秦楚楚站在洗衣台旁边，一边咬苹果，一边说，“小兔子，我给你钱吧。”
程馥梦回头看去，认真道，“不用。同一个屋里，我见不得脏乱，小事情而已。”
秦楚楚忽然忧伤起来，问说，“同一个屋里，那你见得我伤心难过掉眼泪吗？”
程馥梦纳闷了，问说，“你怎么了？”
秦楚楚故作抹泪状,“我有一份报告没有写，明儿就要交给先生了。你帮我写一份吧？”
“我才不要帮你作假。”程馥梦回过头去不理睬了。
“这不是作假。你写完了我看一遍就懂了。我懂了的东西就是我自己的了，对吧？”秦楚楚认真地说。
“歪理。”程馥梦嘀咕道。
“一份报告十个大洋，你好好考虑吧。”
秦楚楚耐着性子等，见程馥梦无动于衷，她冷哼道，“你姐姐在苏家白吃白住，还要供你上学，你倒潇洒，这么好赚的钱都不要？”
程馥梦忽然转身过来，狠狠推了秦楚楚一把，怒声说，“我姐没白吃白住苏家，你嘴放干净些！”
也不知道程馥梦哪来的力气，秦楚楚居然摔在地上。她诧异地看着程馥梦，都忘了爬起来，喃喃说，“程馥梦，你还真是只小老虎呀？”
秦楚楚也不知道她老哥怎么这么久都没来医学院，这一刻，她真希望老哥来瞧一瞧，小兔子发威的模样。
好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