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凌云原以为他是讨厌赵瑾澜的，可是突兀地看见赵瑾澜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心里非但没有半点厌烦，甚至还隐隐有些兴奋。
他这是怎么了？
“七殿下。”正在左凌云走神之际，赵瑾澜却忽然开了口：“我找云娘有点急事，殿下可否让我将云娘带走。”
赵瑾澜语气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左凌云微微一愣，“你找云娘有什么急事？”他可不知道赵瑾澜什么时候居然跟云娘有了接触。
“嗯，私事。”赵瑾澜眨巴了一下眼睛，一双乌黑的眸子定定地盯着左凌云。
看着眼前那双澄澈透亮的眸子，左凌云张了张嘴，可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带走吧。”左凌云偏过了头去，不知怎么，他害怕去看赵瑾澜的双眸——那双眸子就像是有什么吸引力似的，他一旦望上，就好似深陷泥沼，每次走出来都是艰难。
“嗯？”赵瑾澜微微一愣。
左凌云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亏她还暗暗在心里想借口，琢磨着该怎么说服眼前人呢。
“让你走就快走，本殿下不想看到你。”左凌云的语气很是不耐烦。
还以为左凌云忽然转了性子，原来只是不想看到她出现在他的眼前而已。
赵瑾澜撇了撇嘴，很快便将目光转到了一旁的云娘的身上，“跟我走吧。”
在方才细细地观察之中，云娘也已经认出了赵瑾澜的身份。她深深地看了赵瑾澜一眼，最后才沉默地跟着赵瑾澜出了七皇子府。
“四小姐找云娘到底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吧。”走出七皇子府一段距离后，云娘终于先按捺不住开口问道。
赵瑾澜停下步子，“我今天见到你在医馆买了砒霜，是想对左凌云下手吗？”没有拐弯抹角，一开口就直接切入了主题。
云娘的身体一僵，她抬起头来看着赵瑾澜平静如水的眸子。
沉默了半晌后，她轻轻道：“是，我就是想要杀死那个人的儿子！”
赵瑾澜微微蹙了蹙眉。原本她还以为云娘是因为贞烈，所以才想要对左凌云下手，但现在听眼前人的意思，却好像同她所想有些出入。
“那你知道今天你若是对左凌云下了手，不管成不成功，你都活不成了吗？”赵瑾澜的好奇之心已经完全被勾了起来。她实在是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仇恨能够让一个人不顾性命地去报仇。
这次云娘却没有方才的坦率了，“知道得多了对四小姐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四小姐以后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四小姐只需要知道我与皇家不共戴天就是了。”
那样决绝凄凉的语气，仿佛早就已经做好了万劫不复的准备。
赵瑾澜被云娘身上忽然散发出来的气势所震撼。她想了想，才真诚道：“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懂生命的重要性。我不知道你与皇家到底有什么仇怨，但是为了仇恨付出自己的性命，这是全世界最愚蠢的事情，没有之一。”
赵瑾澜的话并不中听，可却字字在理。
云娘在原地愣了半晌，忽然就笑出了声：“活着？一切都没了，活着有什么用？对我来说，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如果我可以帮你呢。”赵瑾澜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认真神情，“我身上的秘密也不少，不介意再多一个。”
其实她只是爱看热闹，不那么热衷于多管闲事，可是从见到云娘的第一眼起，她就觉得云娘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到了她。
那是一种孤独、凄凉的特质，就跟她一样，虽然活生生地站在这个世界，又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在骨子里其实是孤零零一个人，而云娘也是。
两个孤独的人互相吸引，看起来像是巧合，但其实是必然。
云娘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望向赵瑾澜：“你不怕死？”
“我说过，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赵瑾澜微微一笑，带着无比的洒脱。
云娘心底仿佛被什么东西打动了，她深深地看了赵瑾澜一眼：“跟我来吧，这里说话不方便。”
赵瑾点了点头，跟着云娘回到了她的住处。
“屋子小了点，四小姐别介意。”说着，云娘就关上房门。
赵瑾澜随意找了处位置坐下，自己倒了杯凉水一口气灌下，“放心吧，我没云娘你想的那样娇气。”
云娘看了看空空的茶杯，忽然就笑了，“看出来了。”
“你跟传闻中真的大不一样。”从那天在船上眼前人同左凌云争吵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
“这才说明传言不可信嘛！”赵瑾澜眨了眨眼睛，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毕竟穿越这种事太过于骇人听闻，就算她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云娘又是一笑，而后才转过头来盯着赵瑾澜道：“我现在要说的事情非同小可，四小姐一旦知道就没有回头的余地的，而且到时候还很有可能因为这事而带来杀身之祸，四小姐确定要听吗？”
那样肃重的神情，看来事情比她想象得要复杂多了。
“洗耳恭听。”赵瑾澜端坐着，没有丝毫犹豫。
云娘这才放下心来，开口道：“其实我是罪臣之后……”
“我原名叫洛云裳，父亲是曾经的兵马大元帅，哥哥是当今状元。我们一家原本和和睦睦，好不幸福，可是几年前父亲平定战乱回京之后，忽然有人举报父亲结党营私，通敌叛国。”
“幕后动手之人做了十足的准备，假证据做得一套一套的，父亲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平反，那个昏君就发布了一道圣旨，下令要灭我洛家全族！父亲早知会有此一天，堪堪在那个昏君动手的前一天安排人将我和哥哥送出了府。”
“可哥哥不忍心看到家族覆灭，将我交给下属之后，自己转身跑了回去……最终我洛家上上下下两百八十一口人，除了我侥幸逃出之外，所有人都死于非命！”
晶莹的泪花在洛云裳眼中闪烁，她秀拳紧握，长长的指甲深深的嵌入肉里，可她却恍若未觉似的，依旧接着道：“当时我就发誓，这一辈子一定要找那昏君报仇！”
“只可惜我到底势单力薄，无法找到机会接近那昏君，可是那昏君最宠爱的儿子偶然听我弹过琵琶之后，对我青睐有加，于是我又想，那昏君诛我全族，我若不能杀他，杀了他的儿子也是好的！”
“今日左凌云一早派人叫我准备一下过去给他弹琵琶的时候，我就知道机会来了，于是便到医馆里去买了砒霜，只不过还没来得及下手，四小姐你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