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薇子将车开出一段距离，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和路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白色卡宴拐了个S后在路边停下。
她从后座拿了条薄毯盖在身上，然后给陈可然打电话，“可然，你去给我买条裙子好吗？我把车开到商场外等你。”
“啥？”趁着周末，陈大律师正在家里补觉，听了单薇子的话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说：“你没毛病吧？单薇子同学，今天不是愚人节。”
单薇子没说话，有些茫然，侧身打开储物箱抽了一支烟出来点上。
陈可然似是听到她拨动打火机的声音，立刻警觉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叶辰希又出去招女人了？不过你们反正是形婚，各玩各的，别想太多——”
“叶辰希出车祸了。”单薇子吐出一蓬烟，忽然说。
陈可然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什么？！……死了没？”
“没，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单薇子说这话时，脑子里浮现的一直是那双又冷又硬的眼，顿了顿，又说，“他回来了。”
“谁？……”这世界上能让单薇子以这种要死不活的语气说话的人只有一个，陈可然彻底不淡定了，“不、不会是叶斯扬吧？”
“……是他。”
“靠！你们撞上了？”
尼古丁侵入身体，单薇子稍微平复了心情，“嗯，你快来吧，我换了衣服要去医院。现在这样没法见人。”
陈可然秒懂，“我要提醒你，五年前大家都小，那晚是酒后发生的，双方不用负责。但现在你要是再和他纠缠不清就有失妇德了，你现在的身份是叶辰希的未婚妻。”
“我知道。”
挂了电话，单薇子又点了一支烟，袅袅烟雾中视线变得模糊，那双冷硬如刀的眸子久久刻在脑中。
*
叶辰希的情况不容乐观，多处骨折，脑内出血，如果不能在一周内醒来，很可能就此成为植物人。
单薇子从医院回到单家别墅，单潇潇正好衣着鲜亮地走出门厅，“咦，回来啦？姐，听说叶辰希出车祸了，车上还有他的情人。真的假的啊？”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何茜听到声音从客厅走来，“薇子，辰希没事吧？你也真是的，连自己的未婚夫都管不好，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闹得T城沸沸扬扬，单氏股票直线下跌！你爸正着急上火呢！”
“嗯，我爸呢？”她疲惫地笑笑。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何茜不满，“整个单家就指着你和叶辰希结婚，让叶家入股单家的生意，现在出了事，婚礼是不是也要推迟？你能等，单家的生意能等吗？你是不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单家倒闭，看着大家喝西北风！”
闻言，单薇子淡淡扫过何茜松弛的鹅蛋脸，唇角的笑意加深，“茜姨，单家生意是我妈花费半生心血和爸爸一同创建的，单家要是败了，我比谁都心疼。”
“你什么意思？你在讽刺什么？”
单潇潇也来帮腔，“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么多年都是她在照顾爸爸！而且你妈都死了十年了！不要动不动拿死人压活人！”
“我只是实话实说。”单薇子云淡风轻，伸手将侧边的碎发捋到耳后，“而且，我妈怎么死的，你们比谁都清楚。活人也最好不要欺负死人不会说话。怨气积多了，她会来索命的。”
何茜背后一凉，恼羞成怒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不要含血喷人！她是自杀！关我什么事！”
“是啊，是自杀。如果没人逼她离婚，她会自杀？”单薇子莞尔一笑，“茜姨，你有时间和我争，不如多烧几炷香，昨晚我妈给我托梦了，她在底下过得不好，还说想回来看看大家呢。”
连风也在配合单薇子，窗外一时树影摇曳，黑影幢幢，好像真有什么从冥界穿破阻碍而来，屋内的气温陡然下降了好几度。
何茜做贼心虚，拉着单潇潇，两人面面相觑忽然鬼叫起来！
单薇子摊手一笑。
单恒听到叫声，从楼上书房下来，“吵什么！还嫌这个家不够乱！”
“是她！是她乱说话吓我和妈妈的！”单潇潇指着单薇子。
“好了！”单恒喝住她，转而换了种温和的语气对单薇子说，“薇子，来，爸爸有话和你说。”
单薇子径自走去楼梯，何茜和单潇潇在后面气得咬牙切齿。
*
“辰希怎么样？”
“还在昏迷中，能不能醒过来就看这几天，但医生说醒不过来变成植物人的几率是百分之六十。”单薇子如实说。
虽然心里已猜到大半，但亲耳听到还是觉得震惊，单恒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默了默，问：“那叶家那边怎么说？”
单薇子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单恒试探道：“叶家那边没有提退婚？”
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单薇子感觉整个人被劈了一道，脸色异常苍白，“您不会是让我嫁给一个植物人吧？”
“薇子……”单恒重重叹一口气，“爸爸知道委屈你了，你不喜欢叶辰希，答应和他结婚都是为了单家生意考虑。他就算活蹦乱跳，你们也没真感情。以后睡在病床上，你不是更自在，你想做什么就做——”
“爸！”单薇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能一样吗？您想让我嫁给一个活死人？”
单恒顿住，沧桑的脸上浮现一丝歉疚的笑，摇摇头，“是爸爸糊涂了。婚姻是人生大事，岂能儿戏。爸爸不该自私地让你为单家牺牲一切。”
单薇子站起来，“我累了，先回房。”
“薇子，单家现在的一切都是我和妈拼尽心血建立的！你真的忍心眼睁睁看着单家败落？”
手搭在门把上，单薇子整个人顿住，有一只无形的手重重压在她的肩上，她觉得喘不过气。她回过头，“除了和叶家联姻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放眼整个T城，能填单家这个坑的就只有叶家。”
她说：“单家不会败，妈妈的心血我会守住。”
“那你和辰希的婚事……？”单恒老态的眼中燃起希望的光，刺得单薇子眼睛疼。
“等危险期过了再说，他也许醒了呢。”
“如果不醒呢？”
“……如果不醒，我会说服叶夫人，婚宴如期举行。”
或许这就是命吧，单薇子在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