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菀承认，自己从始至终都不讨厌九川，即便他有些无赖，有些死缠烂打，甚至还常常说一些让她无语恼怒的荤话。
反之，她很喜欢九川，只不过与喜欢戈白不同。而是一种对挚友兄弟，甚至是亲人一般的喜欢。
若是没有戈白，故菀或许有一日真的就会从了九川，他姿容俊逸武功高绝，对她好的掏心掏肺，虽然脾气有些臭，却从未对她发过火，思来想去竟也寻不到半分缺点。
可即便如此，故菀依旧不能因为愧疚而对九川这份情谊有所回应，她不能背叛戈白与自己的心，更不能因为愧疚之心而敷衍了九川。
因而，注定这这就是一个无解的循环，除非有一日，九川自己挥剑斩断他困住自己的这个圈。
故菀抿了抿唇，终究什么也未说出口。垂了眸子缓步前行。
二人似乎都沉默了许久，还是九川率先打破沉默。
“如今南境也已平定，待解决了卞安之事，你准备回京？”九川问。
故菀颔首应道：“是有这打算，”顿了顿，故菀又接言，“但说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如今朝中能打仗的大将军属你第一，成耀已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南境守军断然不会交给他的手中，你也是时候提拔几个自己人了。”
故菀看向九川问：“你有何人选？”
故菀心知九川虽然时常没个正经，但论起正事却从不会信口开河，而他有此言，必是心中已有打算。
果然九川道：“裴家那小子不错，他出身氏族，家世功勋皆上得了台面。而且家中老母尚且安住京中。”
“裴勇却是不错，为人忠正刚直，在南境立下了战功，也可得将士们信服。”故菀赞同道。
但九川却又说：“不过，皇帝生性多疑，怕是不会轻易听从你的意见。裴勇的战功可表，举荐之事暂缓，反而另有一人。”
“嗯？”故菀一时不解。
九川道：“李家的二公子，李明基。”
“李家？”故菀眉心微蹙，回想着关于这李明基的事。
“近来皇帝颇为看重李家，似是有意提拔。”九川继续道。
“李将军当年是我爹的副将，我爹战死后一两年的光景，李将军也战中重伤不治，那时我和李明基年纪都还小。”
“你们多久未见了。”九川问。
故菀摇了摇头道：“记不得了。总之很久了。当年我家人死绝了，我也就破罐子破摔无所顾忌，心里没了牵挂便也不惧生死。跟着大军打了几仗，后来便随我师父修习云游四方。”
九川接言道：“李将军与长子先后战死。李家只剩李明基一根独苗，李夫人跪宫请命，请先皇削了李明基的官衔，将他贬为庶民。先皇于心不忍，便准了李明基归祖为父兄守孝，之后李家便消失在朝野之中。”
故菀说：“得知李将军战死之时，我也不免心中戚戚。李伯伯与我爹是至交好友，待我也十分亲厚，可人说走就这么走了。李家只剩李明基一个男丁，皇帝不该将他召回朝中。”
“你可怜李明基失了父兄，可他起码还有族中亲眷还有母亲在世，你自己呢。”提起此事，九川不免心疼。
故菀却不以为意般的淡淡一笑说：“我不是还有你，还有师傅，还有他呢。”
九川皱眉一叹，气的用扇子轻戳了一下故菀的胳膊，愠怒道：“你呀你！总是这般嘴硬，在我面前示个弱又能怎样。”
故菀看着他抿嘴一笑，却并未接言。
二人走了几步，九川又捡回方才的话头道：“人不英雄枉少年。李明基身上流的是武将的血，不会甘愿平平浮云一生，他既有意归朝，你不妨趁早拉拢。他为人倒是正直，加之有你父辈与你二人年少的关系，倒是不难。”
“你的意思是，让我向他表露身份？”故菀反问。
九川颔首道：“不急于一时，但也未尝不可。”
向来胆大的故菀却不敢如此轻易表露身份。并非她担心自己性命，而是担心此事暴露，会为祸到戈白身上。
而九川似是猜出了故菀心中疑虑，他顿了顿道：“我知你在担心什么。但你与李明基之间的羁绊，比你想象的要深很多。”
“此话何意？”故菀不解问。
九川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目视前方眉心微蹙，似是在犹豫为难。
默了好一会儿，九川才道：“这其中有些事你还不知，但李明基应该已经找到了些眉目。所以…总之若他知晓你的身份，我有把握他不会声张。”
向来快人快语的九川，这会儿突然变得吞吞吐吐，且说的话让故菀愈发不明就里，引得她心中狐疑不解。
“你说有些事情我还不知，究竟是何事？”故菀追问。
“一些你如今还不应知晓的事。”九川打定了注意不肯说的似的。
“有什么事是我不该知晓的，你故意跟我卖关子是不是。”
故菀虽如此问，却也看得出九川的神情并非玩笑，反而比任何时候都更加严肃。
这种陌生的、无知无处摸索的感觉，让故菀心中生出不安。
仿佛有一件事关己身天大的事情，却被她不知何时忘了个干干净净，并且再也无处可寻。
“菀菀，你可信我？”九川忽然一本正经的问。
故菀毫不犹豫的颔首道：“这世上我全然相信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之一。”
九川闻言心中宽慰，他手掌按在故菀的肩上，语重心长的说：“菀菀，若你信我，此事便莫再追问。但我保证，若有一日你自己发现此事，那时我会毫无保留的全然告知于你。但在此之前，别问，甚至别去想。”
故菀并非是个必须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但九川难得如此郑重其事，这让她无法拒绝之余，更加好奇究竟是什么紧要之事，能让他如此这般。
“那你可以先告诉我，此事关于什么？”故菀试探着套话。
九川却并不上当，他只摇了摇头，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