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疑惑更深一层，陌千夜颔首道：“这是自然。”见凌玥面上的焦急掩盖不住，陌千夜也不再逗弄她，道，“今日早朝之后，父皇留下了几位纯臣入御书房议事，商量的，恐怕就是这江南知府任职一事。”
凌玥当时急着找自家王爷商量，并没有注意到殿中的动静，如今细细想来，确实，朝中几位极有名望的纯臣今日早朝之后似乎都没有出宣政殿。
将这个消息在心中来回琢磨了一番，凌玥恍然，随即惊讶地看向陌千夜：“王爷的意思是，皇上有意将江南收归手中？”
陌千夜颔首，眸色深沉不见底，幽幽道：“看来，这次的事情果真让父皇开始忌惮太子了。”
前几任江南知府之所以一直安排的太子的人，其中自然少不了皇帝的默认。但别忘了，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皇帝愿意给，你就该感恩戴德，但要是被这皇帝做了什么手脚，皇帝一个不愿意了，这权利，自然是说收回就要收回。
太子这次太过急功近利，连金矿这种关乎国库的大事都敢瞒下。
他已经贵为一国太子，手中金银无数，要这么多的钱做什么？说是单纯的贪财，皇上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身居高位，想得自然也多，皇上能够想到的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一是谋反，二是收买官员！
无论哪一项，都足够皇上与太子离心。
江南知府一事上的处理，就足以证明皇帝的态度。
凌玥听得此言，沉默了半晌，柳眉轻蹙，嗫嚅了几次，还是没有讲话说出口。
她这副犹豫的模样，陌千夜看在眼中，挑眉问道：“怎么，你有话要讲？”
凌玥原本不欲多言，如今这样，他们顺利斩断了太子一大臂膀，让八王爷做了出头鸟，令皇上与太子、八王爷之间皆生出嫌隙，已经算是大获全胜，若非今日早朝提及江南知府一事，凌玥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多言。
只是，如今既然陌千夜问起，凌玥咬了咬牙，道：“王爷，凌玥有句话，实在是不吐不快。”
陌千夜挑眉，“讲。”
“事到如今，王爷多为自己着想。江南知府一职历来多方觊觎，王爷若是不将这个职位收归囊中，恐怕还是要白白便宜了旁人！”
凌玥诸多忌讳，并未将话挑明，但她知道，以陌千夜的睿智，定然明白她的意思。
虽说圣心独裁，这人安排去的时候多半是皇上的人，但以后呢？
若是他们不出手，就是给了对手机会。处在陌千夜这个位子上，有些东西，不是他们想争，只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们不争，就是害了自己！
凌玥原本已经做好了陌千夜会发怒的准备，毕竟自己这话可以算得上是大逆不道，却不想陌千夜只是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道：“你怎知本王没有为自己打算？”
凌玥这一次是真的惊讶了，说话都磕磕巴巴了起来，“可、可是，您不是说……”
陌千夜一笑，道：“今日父皇请去商议的，确实都是朝中中立多年的老臣，绝不会有所偏颇，但同样的，若是身世清白，又真正有才干之人，他们也绝对不会反对，反而会大力赞成。”
凌玥颔首，这一点她明白，但正是这“身世清白”一点，就注定这人绝不会和皇子中的任何一位沾染上哪怕一点的关系，这个人，难道还会是王爷的人不成？
陌千夜对凌玥看过来的惊疑视线只做不知，嘴角微微勾起，眼中神色莫名。
凌玥本准备厚颜再问几句，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门外传来叩叩的叩门声，风凌的声音从外间传来：“王爷，方大人到了。”
凌玥闻言，看向陌千夜，这个时候，是哪位方大人？难道这就是陌千夜的后手？
陌千夜闻言，笑容更深了几分，朗声道：“请方大人进书房一叙。”
外间风凌应声离开，陌千夜转向凌玥，含笑吩咐道：“去备茶，你要的答案，稍后便知。”
凌玥心中顿时明了，看来就是这位了，当即不敢怠慢，忙出去亲自准备茶盏。
等到凌玥端着茶盏回到书房，只见下方首位，一位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正脊背挺直地端坐其上，神情端肃，原本应当正与陌千夜说着什么，见她进来，才住了口。
凌玥打量了一眼，未敢多看，忙垂下眼，将茶盏轻轻放在这人身前的案桌上，道了声“大人慢用”，便立在了陌千夜的身侧。
那人见凌玥没有离开的意思，有些意外的看了眼陌千夜，眼中带着几分询问。
陌千夜会意，对凌玥道：“这位乃是内阁大学士方深方大人，还不给大人见礼。”
凌玥听到方深的名字，暗自在心中道了声怪不得，怪不得她方才见这人的面容有些熟悉，原来是内阁中人，想必是前世在相府之中隐约有过几面之缘。
想到这人与相府的渊源，凌玥心中不由地对这位看起来端肃严谨的方大人生出了几分亲近，上前一步，行了个规矩的万福礼。
“凌玥见过方大人。”
“姑娘请起。”方深见凌玥举止端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都显示出这女子极好的教养，不知其身份，只得转向陌千夜，问道，“四殿下，这位是？”
凌玥听到方深的称呼，又是一惊。
北国礼制，皇子未封王之前多以殿下称呼，但封往之后多成为王爷，这位竟然称呼陌千夜为殿下而非王爷，恐怕多半是昔年就与陌千夜熟识，因此在陌千夜封王之后才未改换称呼，依旧沿袭旧称。
凌玥正思索着，就听陌千夜道：“此女名唤凌玥，本是翰林院林修撰凌大人之女，可惜其父受相府谋逆一案牵连，才将她充入奴籍，本王看她机敏，便将她要了过来。”
凌玥听了这话一惊，随即想到自己请徐清为自己掩盖一个假身份，却没有想到，这个假身份竟然是受了相府谋逆案的牵连才家破人亡的，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难道，冥冥之中当真有定数，要她可以名正言顺地报复太子，为相府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