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玥一怔，没想到陌千夜的关注点竟然在这里，注意到陌千夜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凌玥恍然大悟，忙将手藏到了身后，有些羞赧地低声道：“是，奴婢是第一次……”
陌千夜又看了凌玥一眼，没有问她在府中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丫鬟为何从来没有下过厨，只是终于动了面前的这碗粥。
见他舀起一勺子粥递到嘴边，凌玥不由地抿紧了唇，神色间满是紧张。
陌千夜慢条斯理地放下勺子，又瞥了凌玥一眼，欣赏了她紧张的神色，突然觉得心中某个不可言说的欲望得到了满足，这才不急不缓地吐出两个字：“尚可。”
虽然只是不温不火的评价，凌玥却也当即笑弯了眸子，忙道：“那王爷您多用一些，小厨房还有！”
陌千夜的手一顿，皇家规矩，每个菜只能尝一两口，从不下第三筷子，但……
看着笑得像是得到了莫大好处的凌玥，陌千夜突然觉得，在自己府中偶尔放肆一次，也没什么不是吗？
原本气氛庄严的书房里，在满桌的公文边，两人就这么一个坐一个立，一个安静喝粥，一个笑得一脸满足，气氛竟然出乎意料地温馨和谐。
门口的风凌只觉得自己在这里根本就是多余的，要不是还有正事没有汇报完，他真的很想拔腿就溜，也不想在这里当个透明人。
可惜他没人能听到他内心的咆哮。
一碗粥见了底，凌玥笑眯眯地问陌千夜要不要再来一碗，陌千夜诡异地看了凌玥一眼，在她不解的眼神中，淡定地说：“不必。”
“哦。”凌玥很乖地没有追问，收了碗筷脚步轻快地出了书房。
在她看来，陌千夜吃了这碗她亲手做的赔罪粥，他俩就算是冰释前嫌了。
放下了压在心头多日的大石头，凌玥只觉得自己先是浑身都是劲儿，匆忙跑到厨房放下东西转身就要走。
厨房的婆子看着凌玥手中空空如也的碗，很是惊讶地叫住她：“王爷都吃了？”
“嗯！”凌玥很是骄傲地点头。
婆子的脸色顿时有些怪异了起来，低声嘟囔道：“那么咸，竟然都吃了，难道王爷最近的口味变了？”
凌玥的听力一向很好，虽然婆子可以压低了声音，她还是依稀听了出来，离开的脚步顿时一停，突然想到自己刚才只顾着赶紧做些什么赔罪，竟然忘了出锅后尝一口味道。
趁着厨房的丫鬟婆子们不注意，凌玥偷偷尝了口剩下的粥，顿时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脑子里只有一个字：咸！
她突然想到了陌千夜那句“尚可”，还有最后的那个眼神，心中顿时一暖，眼眶隐约有些湿润。
这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那晚在书房中，自己不自觉地对陌千夜撒娇；第二次是上次的误会，陌千夜为了自己罚了徐清，自己为此误会他甚至是疏远他，可今天自己这番赔罪的举动，陌千夜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喝掉了咸死人的鸡丝粥。
那晚在书房的感动卷土重来，裹挟着今日未曾消散的愧疚，一股脑的涌上来，凌玥一瞬间几乎落下泪来。
“玥姑娘，你没事吧？”厨房的婆子注意到凌玥默默按压眼角的举动，以为自己刚才的嘀咕被听到了，忙有些心虚地来问。
被婆子一大段，凌玥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快步往书房走去。
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定，以后决不再犯糊涂，无论她和陌千夜之间发生了什么，今后她都认定了，这个会默默对自己好却从不说出来的男人，是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等到凌玥回到书房的时候，风凌已经离开了，陌千夜依旧和以前的无数次一样，身姿笔挺地伏案批复公文。
凌玥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拿起徽墨默默地帮忙磨墨。
停顿了不一会儿，陌千夜似乎写完了手中的公文，吹干了墨迹，折起来递到凌玥手边。
凌玥一怔，下意识接过了公文，疑惑地看向陌千夜：“王爷，这是？”
陌千夜没有回答，只说道：“打开看看。”
凌玥依言照做，展开一看，脸色顿时一变。
手里的根本不是什么公文，而是陌千夜写的奏折！
奏折上所书的内容，正是江南金矿一案，但陌千夜却没有将矛头对准背后的太子，而是状告江南知府渎职，知情不报，将私吞金矿的罪名按在了江南知府的头上。
凌玥正为奏折的内容暗暗心惊，陌千夜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明日早朝，本王会当朝向父皇呈递这份奏折。”
凌玥闻言，猛地抬头看向陌千夜，声音因为激动忍不住地提高了几分：“明早？这……会不会太仓促了？”
陌千夜挑眉，神色间有些不愉：“你以为前段时间，本王是做什么去了？”
凌玥明白陌千夜说的是他失踪的那段时间，凌玥自然知道他是下江南去调查金矿一案去了，可……
看看手中这份有理有据证据确凿的奏折，凌玥突然顿住了话，原本因为突然看到江南金矿一案的奏折而惊慌的心情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沉吟了片刻，凌玥斟酌着开口：“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王爷的能力，奴婢自然是信服的。只是，如果能将证据搜集地更加齐全一些……”
“更齐全又能如何？”陌千夜突然开口，打断了凌玥的话，目光灼灼望向抿唇不语的凌玥，陌千夜缓了缓语气，但仍旧声调清冷，带着几丝提点的意思开口，“凌玥，你不要忘了，太子，终究是父皇的儿子！”
凌玥的身子猛地一震，只觉得醍醐灌顶，心中又是悲痛又是愤恨。
是啊，太子无论如何，终究是皇上的儿子。而且能够坐上太子之位，就算是不是皇上众多皇子中最受宠的那一个，也绝不是不得圣心的。
当年江府一案，皇上未必就真的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那些所谓“证据”，骗骗百姓还可以，哪里又真的瞒得过心思深沉的帝王？
归根究底，不过是相府在民间的声望太高，让皇帝忌惮了。太子洞悉帝心，给皇帝递了一把刀，皇帝顺水推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