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玥这几日没有避讳燕婉，便知道燕婉定然会察觉到她对江雅芙态度上的异样，早就想好了说辞，此刻便直接回答了燕婉的这个疑问。
“我与江侧妃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当初江氏一门忠烈，却落得个满门覆灭的下场，皆因为出了江雅芙这个叛徒的。我父亲虽然人微官轻，但也是受到此案的牵连，才被贬官抄家。无论是为江家满门忠烈报仇雪恨，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不可能放过江雅芙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
凌玥顿了顿，阖眸半晌，将眸中因为忆起往事而泛上来的层层杀意尽数压下。
半晌，凌玥才冷冷地勾了勾唇角，接着道：“至于为何没有趁机杀了她……有的时候，人活着要比死了更加痛苦。”
“既然她当初为了一个男人，为了荣华富贵可以背叛整个家族，那么现在我就要让她亲眼看看，这个男人对她，可有一丝半点的情义？我要她活着，日日看着太子为了权势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而自己只能孤独寂寞又卑微的看着，旁的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就连一个陪伴自己的骨血，都是妄想！”
“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她可会后悔？”
燕婉听得这一番透着刻骨杀意和痛恨的话语，怔忪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
这般冰冷的神色，这般浓烈的恨意，她从未在姑娘的身上见过，也从不知道，姑娘往日里平静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这般浓烈的情绪，一时间有些动容。
燕婉正待开口宽慰几句，却听门外传来几声啪啪啪的鼓掌声。
燕婉和凌玥皆是一惊，方才他们一个说得忘我，一个听得入神，竟是都没有注意到门外的动静。
这个时候骤然听到声音，下意识地看过去，便见素问和一个中年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院外，而此刻鼓掌的，正是素问身旁一身黛色儒袍的男子。
凌玥蹙眉，这男子，怎的给她一种如此熟悉的感觉？
明明不是太过俊美的容颜，甚至可以称得上普通，但一身黛色儒袍的衬托之下，衣袍鼓动间，竟隐隐有几分如竹如松的挺拔。
美人在骨不在皮，这句话，不仅仅对女子适用。
说来缓慢，实际上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凌玥已然将人打量了一番，对男子身旁的素问点了点头，算作招呼。
“神医怎么来了？不知旁边这位，是……”凌玥试探着问道。
素问依旧是往日一袭简单的宽袖白袍，见凌玥开口，便上前几步，张口吐出两个字：“朋友。”
“朋友？”
凌玥一怔，疑惑地看向中年男子，却恰好对上中年男子打量着自己的眼神。
两人眼神交汇的一瞬间，皆是神色一怔，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再度涌上心头。
而相对于凌玥的莫名熟悉，男子的神色更是惊讶，看着凌玥像是看着什么无法理解的东西一般，连连摇头感叹：“像，真像……”
那目光，像是要透过凌玥，看到旁的人一般。
一旁的燕婉见此，眉头紧紧地皱起，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挡在凌玥的身前。
视线被阻隔，男子试探着看了一眼，发现着实没办法在看到凌玥的眼眸，这才有些遗憾地收回了目光。
冷静下来，男子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举动，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闺阁女子来说，着实太过冒犯了些。
男子有些赧然，忙拱手赔礼，道：“郡主恕罪，某方才只是觉得，郡主的眼神与故友之女很是相似，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还请郡主不要见怪。”
若是旁人这般无力，凌玥自然是要动怒的。
但若是眼前的这人，不知为何，凌玥就是莫名地相信了他这托词一般的话语。
凌玥笑了笑，道：“无碍，神医请坐，先生请坐，燕婉，看茶。”
燕婉正警惕着眼前这个一看便很是可以的男子，骤然听到主子的吩咐，就算有几分不甘愿，也只得应了声转身去准备茶水点心来。
支开了燕婉，凌玥这才看向男子，道：“实不相瞒，我瞧着先生竟然也有几分眼熟，说不得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男子听闻此言，只当凌玥是他个台阶，便又拱手致歉了一番，才道：“区区贱名，不足挂齿，郡主称呼某镜尘先生便是。”
话落，镜尘先生抬眸，却意外的发现，方才还谈笑风生的凌玥，此刻竟然怔怔地看着自己，一副失神的模样。
“郡主？”镜尘先生低低唤了声，低头将自己打量了一番，才疑惑地问道，“可是某有何不对之处？”
凌玥被这一声惊醒，从失神中回过神来，只是望向镜尘先生的神色也就复杂。
镜尘先生，这个名字……
凌玥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镜尘先生的问题，抿了抿唇，才开口问道：“方才，先生说觉得我的眼睛，很像故友之女……不知我可否问一句，先生所说的故友，是何人？”
镜尘先生闻言，方才了然一笑，将凌玥方才的失神当做是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若是没有听到方才凌玥的那番话，这个问题镜尘先生也许还会推辞一二，但现在……
看着那双与记忆力的小丫头很是相似的眼眸，镜尘先生严肃的面容不由地放柔了几分，带着几分回忆和怅惘地道：“不瞒郡主，真是方才郡主话中提起的，江家嫡女，江雪晨！”
江！雪！晨！
在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的时候，凌玥几乎是恍惚了一瞬间，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但随即，凌玥又猛然回过神来，微微垂下眸子，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
方才，她在听到镜尘先生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然起了怀疑之心。
她依稀记得，前世祖父有一段时间每日里都很是郁闷愤怒，甚至几次在书房接连练了大半日的书法，都始终无法平静下来，所为的，正是当届科举之上落榜的一个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