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苏妹妹，想做哪一种呢？”
这话在我脑海中猝然回荡，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也不知如何应对。想做哪一种，哪一种？
这话若是真问我本心，我自是想不做这宫内嫔妃，更想在外界过我的安生日子。可我又怎能如此？家仇家恨，都是未了断的事情，我又怎么能这般想法。
而此刻孟清秋在我面前定定的看着我，目光灼灼，窗缝中些微透出正午的天光，斜斜的过了窗棂，正打在我与孟清秋之中。好似我与她心头的不同，又好似天谴一般的隔阂。
我与孟清秋，不同。
进宫这般久，我也略略从后宫诸人中知晓了此人。她入宫，讨好皇上，一路上位，与月争辉。并不是为了谋求自己的幸福，不是为了夺走皇上的宠爱，只是为了孟家政事顺遂，好能在这朝堂中更混出一些风云。而她自身，却一直将自己视为孟家的棋子，愿意为孟家昌盛，心甘情愿的付出一切。
然而这只是后宫之中的传闻，原本我也并不尽信，因为我知道当今皇上历来对这般人不甚喜爱。只是此刻听她说得如此态度，心中已暗暗有些心思。
却也想这孟清秋当真是掩藏的极好，竟然心中这般刻薄掂量，皇上竟还对她有千万般宠爱。
此刻我几番思想，心中略略已有计较。
“妹妹自然是想要做后一种。”我这话也说得直截了当，是因为我既然已经知晓孟清秋的意思，那么便还是两个人都坦诚要好的些。
果然见孟清秋听闻我此话便笑，先是轻轻的，颇有些隐晦的笑。后来见着我不为所动，更是转为了放声大笑。
我依旧不明，冷冷站着，只待的孟清秋笑得停住了。才开口道，“姐姐这是何意？”
只见孟清秋虽停住了笑声，但却依旧是神色自得，仿佛是被她料到了什么。我只听得她道，“妹妹果然是好情趣。”
我依旧未答话，只见着她在我书房内慢慢踱步，“妹妹你可知，云贵妃当年被赐的是一房什么书？梁皇后又被赐的是什么书？”
“妹妹入宫后便不甚与人交道，自是不知。”
“呵。”却见孟清秋冷笑一声，回过身来盯着我，“不甚与人交道？”
“可我见你那丫鬟，却是没少与我宫中侍女套些近乎。”
孟清秋此言倒是说得我心头一惊，心中暗暗道果然还是未曾使红菇完全避开宫中人眼线。只是此刻必然不可露怯，“姐姐今天不论说得什么话，都是极为有趣的。”
只见得孟清秋似乎也不欲与我在此事上做太多纠缠，只是盯着我依旧定定的看着，“姐姐也不多言，只告诉你，云贵妃房中的书，与你这间屋子分毫不差，而梁皇后宫中，尽是女训女戒，便是叫她好生本分些。”
我不答话，她便继续道，“今日我来此也不欲与你说太多废话，只是告知你个事情，想你却是要想明白些。”
“这宫中赐书，与新入宫的秀女而言是这些含义，实则被赐了满屋子杂书之人甚少。甚至我……”她说道此处似是叹了口气，“我信心满满入宫，本以为会被赐上一屋子杂书，却没有想到还是一屋女训，”
“倒是你。”她看我的眼光似乎更为复杂，似乎又嫉妒，又有些其他的成分夹在其中，缓了缓她接着道，“倒是你，初入宫中，竟在后宫不知什么地方得了皇帝兴致，反而叫他赐了你一屋子这般的书籍。”
“我确实妒忌。”
说到此处她便不接着说了，似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思，我也只好听着她这话，似乎不甚明了其中含义。而心中实则自有猜测，孟清秋说云贵妃以往是杂书，而云贵妃乃是皇上少有的宠爱至深的女子，那想必杂书一是宠爱，二也是为了考验。看这宫中女子是否能成为皇上的知心人，知晓着皇上的苦楚与无奈。
而皇后及多数人被赐女训，想也是因为家世或些什么原因被皇上留在宫中，也要晋升，却不需要与皇上知心。只要守本分，懂规矩，且有一副尚且入眼的皮囊便好。
只是这宫中历来不成文的暗中规定，却是在我与孟清秋入宫后换了模样。按理来讲，孟清秋极为受宠，人人暗中说都道这是下一位云贵妃，而我冷冷清清不受宠爱，真是不知如何解释。
而我暗自思量中，孟清秋似乎已经缓好心神，开口依旧是平平淡淡的。“只是好在我也并不甚在意那些。”
“我知晓这宫中对我都是些什么评价，说我并不爱皇上，只是孟家要我得皇上宠爱，我便去得。孟家要我做一枚棋子，我便去做。”
“而事实，也是如此。”
“皇上夜夜宿于我处，因他爱才，而我恰好有才，也因我容姿好，受太后宠爱，而他孝顺。只是我费尽心思，也不能使他真心实意的对我有所欢喜，我也不知如何。”
听了她这话我不由暗自想到君王无情，我本以为皇上是爱极了她才会夜夜恩宠，不料却只是主要因为太后的一些话语，皇上这一世精明，却也是极为孝顺之人。
此时我仍是不欲开口，只是孟清秋却不说了，她看了许久，依旧看着我，仿佛要看透我的心思，想清楚皇上究竟为何对我如此。
想这孟清秋，竟也是个可怜人一般。
我与她都是不言不语，空气中变得极为沉寂。而我许久未进书房，几日之中也未曾打扫，不由得有一层细细的薄灰。随着方才孟清秋在屋中走着，渐渐扬起来，在空中轻轻荡荡着飞舞。而此刻随着静寂落下，是另一番莫名的风味。
本是两位青葱女子，我却在我们二人之中，无端看出一丝陈旧与衰败。
想来是我二人，皆想的太多了些。
不由有些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意。
她见我久久不言，也好似有些倦了，便是轻悠悠的话语荡在屋内。
“我想与你做一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