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外头阳光正好，我也来了兴致。吩咐春花在院中摆了把椅子，拿来一把金剪，踩着椅子裁剪花枝。
这时日已经过去不少，自打国宴以后，便也是初春时分，春芽吐蕊的时候。
严敏月的侍女进来的时候，我正纠结于是裁了左枝还是剪了右枝。她这一吵嚷，我也一下慌了神，直接把中间的裁剪下来了。
还是太过浮躁了。
我心中不由得这般想着，却也随手将剪子递还给侍女，便也下了椅子。
“且有什么事情？”严敏月自国宴之后升了嫔，我二人为免多生枝节一直很少联系。今日她侍女如此而来，还神色颇为紧张的样子，到确实是让我心中动了几分。
“贵人……您看……”那侍女看了看左右欲言又止，我自然是理会了她的意思，屏退了春水春花，只留我二人面面相对。
“却是现在如何？”我自然知道她这样也是无可厚非，可在我的院落，她一个严敏月的侍女在这里挑剔我的人，还是让我有些些微不渝，故而说话也没了初时客气。
她对我行了一礼，便是双手递上一叶信纸，还夹杂着她的解释。“还请贵人不要怪罪与我，我家娘娘说此事重大，万不能传至六耳。连我也不曾知晓娘娘究竟说了些什么。”
这侍女所言果然不错，这信件上漆封还在，可见严敏月的谨慎。
我也没有犹豫，直接便动手拆了信件。扫视一遍，才发现她的谨慎不是没有缘由的。
边境霍乱，哥哥被指派去镇压。领兵出征本不是什么稀奇事，无论是我哥哥，或是其他人，不过是人选的差异，并没什么不同。
所以严敏月如此郑重给我的消息很显然不是这些，而是后面这看似平淡无奇的几句恭喜。
——恭喜姐姐重得圣上恩宠。
她明白我不喜欢什么荣宠的。
当初她知晓我身世之时，我二人便把立场摆的明了。我无意恩宠，她日后也不必拿这些事情来烦我。今日她以此方式提醒我，算是她的示好也是一种试探。
“严妹妹的意思，却是我已经晓得了。你且也回去说说，便说我了解，定然不忘以往约定。”
我哥哥如今直接出征，随着他的征战沙场，却是在宫中，自然不会对我如何薄待。只是对于皇上而言，所谓厚待，却便是召幸。
而我得了召幸没什么用处，严敏月这般意思，也是暗指与我，便这事儿朝着她方向婉转。
只是我终究不是神仙，遇到这事儿，也是自保都为困难。
那侍女得了命令却还没走，看着她盯着我手里的信，我且也缓和了心思，直接便递过去，有些好笑。
“你要？”
“我家娘娘吩咐要带回去处理。”那侍女也没避讳，行了一礼，如此直言。
原来是得了吩咐。
我便是心中了然，也放松了握着那张纸的力道，直接便递了过去。
接过我递过去的纸张，小侍女并未先离开。我有些困惑，才看见她竟然将那纸直接吞入肚中。
“这……”我见着这模样，不由得一顿，神色之间略有惊奇。
“主子说这是有备无患，贵人不必忧心。”说这那侍女又行了一礼，才这样退去。
看着那侍女的背影，我心情也极是复杂。
虽说严敏月升嫔位几乎全是我一手操控，可她封嫔后的一些手段，也确实不容小觑。
单是驭下这一项，便是我至今为止，也无法做到的。
罢了，收拾收拾心情，回到自己屋中，索性也是缓和思绪，想着不日将来的召幸。
皇上召寝的消息，是下午一个执事太监来宣的。
我并未太过吃惊，只是心中却也是惊讶这事儿来的这般早，也这般急。
只是我虽然心中不愿，却也吩咐春花递上碎银打赏，不论如何，行事规矩还是要走一走的。
那太监拿了封银，尖细的嗓子笑着说了几句恭喜也退下了。
而我便始终不曾梳洗打扮，只是毫无准备，便坐在自己厅中，也不知如何，不懂应承。
一时无话，直到夜色深沉。
外面唱喏的声音已经响起，便是皇上已经结了今日这一应事情，已经要过来了。
我跪伏在地上，不过片刻，一双金丝云纹靴便出现在视线里。
“起来吧。”那人说着就欲上手扶我起身。
而我却是此时行为有些不受自己控制，颇有些不知好赖的意味，便是不动声色的避开。
“臣妾谢过皇上。”
那双手没预料到我的拒绝，他伸出去的手也就这样晾在了空中。但显然皇上今日心情不错，却也不曾因为这事儿便直接怪罪于我。
“都怪朕平日太忙，无暇来多看看你，怎的瘦了这么多。”就着这姿势，他伸手过来替我理了理衣襟。
我虽不喜，却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再避。忍着不快，却也只能让他靠近。
而他却也不急着做什么其余的事情，只是闲闲与我搭话，便道。
“今日宁儿都做了什么？”
想来刘荣也知道我二人太过于生疏，也未对我太过苛责。甚至愿意用不痛不痒的闲话先活络感情。我不知道他平日去别人殿里是怎么样的，却也觉得这刻意温情的样子让我极为不舒坦。
“裁剪了一下花枝，煮了两盏茶。”
“哦？宁儿竟然还会煮茶，那不知道朕今天有没有这个福分了。”生疏冷硬的套近乎的方式让我不由得浑身不自在，只是他身处这种地位，想来也是少有这样，他的不自在当比我多的多。
我心中感动有之，却也厌烦有之。
没来由的，有的时候，我却也是已经几乎快要分不清楚我对于这皇上的感情。
若说是不喜欢，却是看着他这些时候极为宠爱严敏月，我时不时的，心中却也有些酸涩的意味。
而若说是喜欢，面对着他这般亲近的样子，我又是往往觉得有些反感，有些倦意。
似乎是皇上是什么不洁之物一般，却是本能的反应。
而我惶惶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