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A座出来，钟辛没有直接回座位，而是站到了两座楼之间的中空走廊里歇了歇。
面试了一个下午，头有些胀。虽然有些累，但做为面试官能够对面试者的前途做定夺，其实是一件很满足掌控欲的事情。这一点点虚荣心也给极度贫乏的自己输了血。
钟辛觉得自己的状态比中午强了许多。
她看着脚下，十几层楼下就是大厦中堂的玻璃顶，中堂的灯光银白闪亮，透过玻璃，钟辛也看得清清楚楚。
她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严岩在对面电梯里，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的摸样。他手趴在玻璃上，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那么晚了，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钟辛不愚笨，自然能够想得明白他为何而来。
只是她没有料到，他竟真是有些痴傻之气。这种浪漫的举动，完全不像是严岩那样的人做得出来的。
钟辛忽然轻轻地笑了。第一次，她觉得有些甜蜜。在他离开之后，她好像对他放松了防备，似乎终于是可以安全地爱他了。所以他居然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严岩有很多他自己意识不到的问题，他比自己小，生活单调，他对自己的迷恋盲目而不自知。但是他爱她，毫不吝啬地表达。不得不承认，此刻自己最大的温暖，竟然来自这个她执意要拒绝的人。
黑暗中，死沉沉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是她的合法丈夫。谁能想到，钟辛在人前风光，在人后，竟然沦落到被欺凌的可悲境地。昨夜的混乱场景让她浑身发冷。如果不是因为早早答应了Alex今天下午的三个面试，她可能一整天都不能出门。
钟辛越想越悲凉，她赶紧为自己叫停。
手机群里有条信息没来得及看。钟辛点开看了看，竟然是严岩在专利群里发的那条气急败坏的留言。
他可真傻，这完全是自我暴露。说明昨晚他和自己在一起。以小邵和陈栋的聪明，只怕他们此刻已经开始编故事了。
钟辛讨厌被人编排，尤其是办公室里的绯闻。但看着那条不严谨的留言，眼角还是有些湿润。
一边是被践踏，一边是被珍视。
她本来被抽空的身体，忽然有了力量。
无论她离婚之后，会不会和严岩走到一起。她都永远感谢他，在此刻的黑暗中给自己的勇气。她是值得被人珍惜的。她有勇气去面对所有伤害自己的人。
董晴给她发了个信息：“你真棒！听说你把贾战气死了。”
“不至于。不过回头安排座位的时候，别把这位爷安排在我视线以内。”
“绝对的呀。”
吴晨诚在家里等着钟辛，他今天回家很早。岳父又精心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昨晚对妻子用强，他知道自己有些无赖了，但他没觉得这是大错。一会儿钟辛回来之后，他打算好好跟她解释。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她是他的妻子，他们只是做了天底下所有夫妻都会做的事情。
吴晨诚不得不承认暴力是美妙的。虽然不太光彩，但是暴力真心太管用。如果没有那番暴力，他不知道还要怎样，才能拉近自己和妻子的距离。
暴力带来的立竿见影的效用，让他放低了自己的底线。家暴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实在不过是因为管用两个字。
钟辛看了看餐桌，直接就要上楼。
“今天没什么胃口。我先躺一会儿。”
钟爸爸满脸乌云，钟妈妈叫住女儿：“钟辛，今天收了一个什么快递，死沉死沉的。你看看是什么。”
钟辛只得停下，“哦，这是我新买的一批原版绘本。这些绘本都有录音版CD，美音发音。平常我要是加班回不来，您就帮忙给放一下，让小平跟着读。”
钟辛把快递拆开，一本书，一盒CD的对应码放。
钟家父母和吴晨诚父子在餐厅开始吃饭。
吴晨诚嘀咕了一句：“尽整些没用的。孩子才多大点儿。”
“现在学英语，是为了以后不学英语。你也不想想，大学咱们在英语上费了那么多力气。值当吗？”当着父母孩子的面，钟辛尽量平静地和他对话。
“学了，也没什么用得到的。”
“我们就用得到。你平常看技术文档，不也用得到？”
吴晨诚滞了一滞，他在的小公司太稳定了，每天按照产品经理的要求改改代码，他已经驾轻就熟，很久没有看过技术文档了。听钟辛这么一说，难免有点不高兴，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关于学习，钟辛爸爸倒是同意女儿的观点：“没事，没事，怎么放回头教给我们。我们学会了给小平放就行。你们都工作忙。我们多做点。”
吴晨诚起身去拿了两只酒杯。今天菜不错，他忽然想喝一点酒。他刚倒上酒。
钟妈妈在一旁拦住钟爸爸：“你不能喝酒。晨诚喝就行了。”
“没事，没事，一点点儿。”钟爸爸不愿意扫女婿的兴。
钟辛无奈，只好走到饭桌边，也跟着坐了下来：“爸爸，你别喝了。”
她端起酒杯，冲吴晨诚一举：“我陪你喝。”
吴晨诚没想过那么多，他不是非要人陪着喝酒，给岳父倒上酒只是出于礼貌而已。看钟辛这样，他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忘了，爸爸有高血压。”
“没事儿，没事儿，一家人高兴就行。”钟爸爸乐呵呵的。
钟辛笑道：“对了，爸，妈，小平的生日快到了。我打算咱们全家去拍一套写真。我们同事给推荐了一家不错的摄影楼。”
“好。”钟爸爸，钟妈妈都很开心。“咱们拍个全家福。”
吴晨诚一口闷下酒，心中得意极了。无论钟辛怎样和自己顶嘴闹脾气，这个家老人孩子都需要他。她也不能做得太过。
这天吴晨诚兴致不错，饭后罕见地没有看手机，而是陪着岳父在楼下看了会儿电视，聊了会儿天。他带着几分酒气上楼的时候，钟辛一个人正在浴室洗漱，她穿着浴衣，浴室里雾气腾腾的。
吴晨诚有点心动，但一想到昨天晚上刚刚激烈运动过，倒也没那么大兴头了。
他往卧室走去。钟辛叫住了他。
“小平睡在里面，已经睡着了。你睡书房。”
“什么？”
“你睡书房。书房的小床我们娘俩睡太挤了。”
吴晨诚问：“你什么意思？”
钟辛坦然地看进他的眼睛，毫不退让：“你睡书房，我们睡主卧。”
吴晨诚忽然醒悟，她是在报复自己：“钟辛，你来劲儿了是吧？”
“吴晨诚，你像个当爹的样子吧。”钟辛不理他，含了一口水，故意呱呱地漱着口。
吴晨诚有点气恼：“你别装得跟贞洁烈女一样。我没什么对不起你的，昨晚你敢说你没感觉？”
钟辛哗地一声把水吐出来：“你要是更卖力，我还能享受更长些。”
吴晨诚惊惧地看着曾经温文尔雅的妻子：“你还要不要脸！”
“咱俩谁不要脸，谁心里清楚。”钟辛用毛巾擦了擦嘴，就手把毛巾扔在水盆边沿，毛巾软塌塌地耷拉着。
她挑衅地斜了他一眼：“怎么了，今晚你又要主动献身？”
“你？！不可理喻！疯子！”吴晨诚气得说不出话来。
钟辛白了他一眼。
“吴晨诚，我劝你别大呼小叫的，给彼此都留些体面吧。你不要做人，我还要呢。”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血口喷人，我要跟你离婚！”
吴晨诚怒气冲冲地在书房电脑上打着离婚协议书。
钟辛坐在主卧的黑暗中，面色平静。平儿在身边呼吸均匀，她终于要解脱了。虽然是以把自己的尊严打碎在地，近乎惨烈的方式。
性的羞辱是男人对女人最终极的羞辱，一旦她把一切都放低，她就无所畏惧。